我笑着承认,她又说:“那你和宣德王也是堂兄妹?”
这我倒没深想,我俩仔细捋过一遍后双双否认,沈业是先皇与早已过世的淑妃所生,和宋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那皇帝到现在都没有立后吗?”
“没有,我走的时候还没有呢。”我想起一事,兴致勃勃说给她听,“皇帝宠爱姜昭仪,去年冬天想封她做贵妃,你要知道皇后都是从四妃册封来的,太后气得不行,坚决不允许她当贵妃,为此皇帝十几天没有进后宫,即使去了也只去姜昭仪那儿。”
康米娜眨着眼睛感叹:“他这么喜欢姜昭仪啊…”
我瞧着她打趣道:“你难道还吃醋不成?”
“我才没有,不过听你说皇帝如此痴迷姜昭仪,我真想看看她是怎样的美人!”
提及姜昭仪的容貌,我在宫廷宴会上见过她几次,因后宫没有皇后,除却不受宠的兰妃,只有她位份最高,一身绛红宫装坐在皇帝身侧。
我先前不喜绛红色,觉得太过暗沉,可这样深的颜色穿在她身上丝毫不显得老气,反而衬得她平添几分端庄高贵,美得不可方物,一个女子拥有这般美貌,得宠也在意料之中。
若说太后最喜欢的,便是兰妃,她是太后亲妹的女儿,可惜这位夫人早早过世,只留下兰妃一个女儿。太后亲下懿旨封她为兰妃,大有封她为后之意,可皇帝不喜兰妃的性格,觉得太过死板无趣,平日连她的兰芳殿也很少去。
兰妃受冷待却也不闹,常陪着太后进香礼佛,丝毫没有争宠的意思。
我去太后宫中请安时常能见到她,性子安安静静不骄不躁,还会拿她亲手做的蜜饯金桔给我吃。时间久了我还挺喜欢她,她也爱和我说话,我还偷偷想过是不是因为我和她都是不被夫君喜欢的女子,故而有同病相怜之感。
有时不巧遇上太后吃了药小憩,我就和兰妃一同去逛御花园,她跟我说向往宫外的自由,怀念未出嫁前自由自在的日子,但她永远都走不出皇宫,走不出红墙,走不尽连绵不断的青砖。
我看着她鬓边颤颤晃动的步摇,隐隐生出一个念头,她未必喜欢皇帝,所以不盼不望不念不贪,只求安安稳稳过完一生罢了。
听完我的话,康米娜沉默了,没有了刚才的精神气,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我忙安慰道:“上京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可以出宫去看杂耍,去赶庙会,每到节日有烟火可以看,还有斗鸡耍猴钻火圈,想要什么东西都能在西市买到。不光是这些,还有各种西凉没有的吃食,每天吃一种都得好几年才能吃完呢。”
我知道这些安慰的话有多苍白无力,她正是青春的年纪,何尝不想和夫君两心相悦,只是既然是和亲,真心便是最难以得到的东西了。
短暂的失落过后,康米娜又打起了精神,听我讲西市里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酒肆卖酒的胡姬,还有和中原人长相天差地别的昆仑奴。
听到这些她终于来了兴趣,尤其她知道我有许多昆仑奴面具后,立刻拿出一个箱子,从箱子里翻出几个用木头雕刻成的精巧面具给我看,上面画着西凉崇敬的天神。这是她幼时父兄送给她的礼物,代表着最美好的祝愿,期盼她能平安健康的长大。
离开王宫时,康米娜挑了两个面具送给我,她说反正这些东西她又不能带到皇宫里去,与其白白放着,不如送给我,让天神也同样保佑着我。
回到茶馆我就找了个显眼的地方挂了起来,以便我能时时刻刻看到它们。
但我还是止不住的难过,我在西凉最好的朋友即将离开我,去了我永远不会回去的地方,从此我和她再也不能见面,只能依靠书信知晓彼此是否安好。
我翻箱倒柜找遍了屋子,找到一块满意的布料,我想用它缝成香囊送给康米娜,让她带着我的祝福离开。
缝着缝着我的眼泪就开始掉,鼻子酸酸地难受,眼睛蓄满了泪看不清针脚,我从没这么讨厌过离别,可是现在我不得不面对它。
李长季也曾离开我许多次,我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悲伤过,我知道他不管去哪儿,最后都会回到我身边,我都会再次见到他。
可康米娜,几乎是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