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占并未出声,按下躁动的支支吾吾,回过身将自己隐在亭柱后边,确保自己的身影不会被瞧见后,再朝那声音探去。
因为角度的问题,莫子占一时间还看不清那人的脸,只隐约看见他身上的衣袍,光是看着就让人觉着名贵,从他扯衣摆的动作看,还能看出那是个十分做作的人。
他试图再往前一步,手往前探,但是很快就被一道结界给挡住了去路。
藏岁小筑有许听澜先前设下的结界,外人未得允许是没办法出入的,除非有朝一日,位于结界中心的灵核被消耗殆尽。
那人显然是没本事破开师尊的结界的。
莫子占原本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了些许,探头的动作也稍微大胆了一些。
只是这一回,就着他探头的那一刹那,那人忽然没了先前扯衣摆的儒雅劲,猛地一使劲,居然重重地砸在了那结界上。
莫子占自个倒还好,支支吾吾被他弄出来的这一动作给吓得一抖身,要不是被莫子占给立即按下了动作,它俩就得直接弹飞出去了。
没想到在自己家都要这么鬼祟。
莫子占心下郁闷,再次尝试探头,正巧那人转身,就着其动作,他总算看清了那人的脸。
虽然从前只见过寥寥数面,但他还是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是被林芳落曾几番警告说不是善茬的太蔟仙君,温以凡。
“看错了?”温以凡喃喃自语道。
身为国师,温以凡其实很少有机会回到十方神宗,即使回来,平常最多待不超过三天,但莫子占对他的样貌还是挺印象深刻的。
虽然长相挺普通的,但这人足够骚包,他在自己的眼下文了白虎七宿的图样,又不像其他弟子那般喜欢给自己套上一层忘容咒,所以怎么着都能记住。
莫子占记得他第一次撞见这个人,是在他入十方神宗的第六年,也是在藏岁小筑的石阶前,说是有事来拜访星玄仙尊。
那会师尊刚好有事离开宗门,独留他一人在这里,与温以凡隔着一道结界相对而望。
当时温以凡因为站在石阶下,所以看上去要比莫子占矮了一个身位,抬头看人时,眸色间透着幽森与敌意,让莫子占莫名觉得很是不舒服。
不过,想着他们虽说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同辈,但入门时间相差得实在太多,莫子占最后还是把心底那点不舒服给压了下去,稍稍躬身,语气平和地与这位仙君陈述家师外出的事。
见他这个态度,温以凡的神色才好看了些许。他深深地看了莫子占许久,而后也不回话,就这么转身走了,带着一股目中无人的气劲。
过后莫子占特地和许听澜提了一嘴,提的时候,还暗带抱怨,说这人在皇城里当惯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结果回到宗门了还要继续跟人摆谱。
又问师尊太蔟仙君来找他什么事,可是师尊自己也不清楚。师尊回来时,温以凡已经离开宗门回皇城去了,师尊和这人的交集也不多,不如说,师尊和他师姐整个师门关系都谈不上亲近,就连仲吕仙君,也是因为莫子占才多被提及。
后来这事就被莫子占给抛之脑后了,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当初温以凡来寻许听澜所为何事。
不管是何事,眼下他和许听澜皆离开宗门许久,这地方久无人居,里头的东西也被他“洗劫”一空,谈不上寻人或寻宝,温以凡为何还要到藏岁小筑来?
藏岁小筑所在乃是太微垣的边角处,立于山石之上,三面皆是悬崖,只有一个出入口,而这个出入口附近又都是碎石阵,所以正常来说,闲逛是怎么都不可能逛到这里来的。
莫子占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也不想出去会这位太蔟仙君。
在撞见刘紫儿后,还特地让师尊给他们设了障眼法,就是为了躲这些仙君,怎么可能现在上去自投罗网。
只能继续隐在暗处,等到温以凡探寻无果,离开了足足有一炷香时间,他才稍微放松下来。
正准备走出去,莫子占就一下被搂住了腰。
他全身一个激灵,刚想要摆手挣脱。就被一阵药苦味给占据了鼻腔,心口一下就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是许听澜出来了。
一开始他是当真讨厌这味道,可自从许听澜为了煎药染了一身后,他就开始对这味道有所改观了,仿佛能从这药罐子的味道里挖出几分香甜来,让他自然而然地迷醉其间。
莫子占失了动作,整个人软了下来,直接往后靠去,一副安心样。
许听澜垂眸看了眼怀中这个没了骨头的家伙,捏了捏他的后脖,问道:“怎么躲在这?”
出来时他就看见莫子占把自己塞在角落里,连带着支支吾吾也被镇压了,好似三只团在一起的小野兽。
莫子占被捏得全身都麻了一下,低声回答道:“刚刚有人来了,所以躲一下。”
对于支支吾吾两只小妖来说,十方神宗实在是太可怕了。它们隔了好一阵才回过神,小心地看了许听澜一眼,不知怎的抖了好几下,而后才和着莫子占的话,连连应声。
“何人?”许听澜问。
说话间,许听澜的气息扑在莫子占耳边,招惹出一阵痒。或许是因为身处在这个,感觉自己有点受不住
“太蔟仙君。”莫子占回答道。
他转过身,对向许听澜暗自打量了一番,想了想,又开口解释了一通太蔟仙君是谁。
许听澜方才揽他的腰,捏他的脖子,动作都太过自然,太过一如往常了,除却耳上挂着的麒麟玉清没了踪影,再无其他异样。
莫子占心下猜想,难不成是他藏的那些宝贝和麒麟玉清也没办法把魂晶上留有余煞除尽,所以师尊也就未让其奭灵归位。
还要再等上一些时日吗?
得等多久?
莫子占也不敢细问,他在这事上总是免不了怯懦。
眼下这种情形,就像是横在他脖子前边的一把短刀,原本以为就要砍下来了,可偏偏对方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