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破罐子破摔道:“会……不听人,讨饶,会……对有威胁,的人,赶尽杀绝,会……故意,折磨,别人,会……不听,劝告,会……做,损己利人,的事……”
甚至是损人损己的傻事。
避开了所有人为他提供的平顺路,把自己作成一个废物,以至于现在还会连累十七,弄得自己满身是伤,让十七对他抱有悔意。
莫子占觉得自己有的时候真的挺矛盾的,既想博得许听澜怜惜,又害怕许听澜当真为他伤神。
“明明,大家都……希望我,活着,”莫子占浑噩地说着,“都在说,我要,走出来,要……释怀。”
“可是我,无法,释怀。”
“我,撑不下去,我,”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在双眸的一睁一合间,被压落了下来,在苍白的脸上留下一道道鲜明的泪痕,莫子占抬着下巴把头往上仰,尽力避免让那点湿意沾染到十七身上,“我……太疼了。”
听见莫子占喊“疼”,十七再也没按捺住,像是回拥般,抬手在他的背上一按,将人牢牢地按入了怀里。
也因着这一下,他仰头的动作成了徒劳,眼泪全抹到了十七的颈侧。
“我,不明白,”这样一来,莫子占也懒得装了,直接抽泣着继续说道,“我都,这么坏了,身边也,没有人了,为何,还要,费劲,让我,活着?”
“师尊,”莫子占低声喊道,“会不会,后悔,费劲,回护,我,这么个,懦弱,东西……”
十七没办法回答,尤其是他知道,与昨夜不同,现在的莫子占是清醒着的。能够明确地分辨出眼前的人,不需要他去伪装着哄骗。
“就像……魔物,一样的,东西。”
说这话时,莫子占脑袋嗡嗡的,甚至没能听清自己具体说了什么,只知道,这下子他真就把自己给亲手剖了开来,向许听澜掏出隐藏已久的秘密。
这是最好的时机了,毕竟他此刻面对的是忘掉一切的十七,在这个时候认罪,可以让他受到的责怪少一些,让他能够再肆无忌惮一些。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要是换成其他时候,他真的不敢。
也是存着这种卑鄙的目的,所以故事说到最后,莫子占还是没去说,那故事里的另一位主人公究竟是谁。
“有,很长一段,时间,真的,以为,自己,是……魔。每日,都在,害怕,怕被,发现,然后,被师尊,杀掉……”莫子占将自己的声音放得很低,但因为十七与他离得很近,所以这些话,还是被听清了。
“你不像,也不是,”十七笃定道,“气息不是,心也不是。”
对呀,我不是,顶多只能算是个坏蛋。
莫子占破涕为笑,一本正经地写:「我知道我不是了,哪有魔物能像我一样好看」
写的同时,还轻声念道:“我只是……蠢。”
“先生,我害怕,我不想,死了,也不想,成魔,真的。”
十七温声道:“不会的。以前不会,未来也不会。”
毕竟是妖类所建,云璃学宫存续已有上千年,其内藏书之多,不可估量。
在莫子占第一次在他面前心魔发作的时候,十七就去查阅了相关典籍,里头说修士的心魔一旦形成,就唯有登通抑或者下堕,才能将其消弭。登通一时对于当下的莫子占言之过早,那就只能设法将其心境稳住,反正十七
“好,不会的。”莫子占应和。
他呼着气,努力将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然后越平复,就越觉得丢脸,于是干脆找了个地把脸埋起来:“说完了。”
想了想,又认真地补了一句:“你不要,再躲,我了,好不好?”
“好。”未有犹豫,十七回答道。
“做错了,我改,无论因为,什么,都不要,好不好。”
十七耐着性子继续回答:“好。”
听见答复,莫子占没有乖乖地把自己挪开,反倒脑袋继续挨着十七的肩上,开始装死。
见人既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十七问:“困了?”
莫子占闻言没有回答,立即重重地将眼睛闭起来,维持着这个扒拉人的姿势,努力让呼吸变得均匀,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这种拙劣的伪装怎么着都是骗不了十七的,可或许是存了点私心,他没有再一次戳穿他,而是配合着一手扶起莫子占的腰,一手托住莫子占的腿,带着人站起了身。
莫子占合着眼感受这番动作,根本藏不住笑意,可他笑着笑着就发现有哪里不对劲了。
一阵悬空感后,他睁眼看见,自己居然被十七当成麻袋扛起来了。
“……”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莫子占眼睛用力睁了睁,生气地就着晃荡的动作在十七的腰侧捶了一下。
然后他听见一声极轻的偷笑。
故意的!
莫子占磨了磨后槽牙,发了狠地又轻轻捶了一下。
到床铺那也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被子刚挨着身,某个应该睡着的人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去蒙住了脑袋。
藏了一晚上的脸皮,到最后还是不愿意让十七瞧去。
“我睡了,你的床,先生你,怎么办?”莫子占漏出来一句问话。
“入定静修。”十七答道。
这么努力?莫子占捏着被子,心底升起了危机感。
因为年岁等各种问题,他从前就已经差了师尊好大一截了,结果他自己还把自己弄成这么一个啥都做不了废物样,而师尊则还在继续往前走,这怎么能让他不感到心焦。
“我也想,修行。”莫子占委屈道。
“不想,当个,废人。”哪怕他现在一般是不会主动招惹麻烦的,可是很难确保麻烦不会找上门来,他不想再拖十七的后腿了,无论如何都不想。
“好,”没想到十七居然真的一本正经地替他谋划了起来,“等明日,我替你安排。”
“循序渐进恢复修行,对于修补经脉也并非全无益处,但你要听话,不能再乱来,也不可以冒进。”
他哪里还敢再乱来呀。
“唔,好。”莫子占应声。这种被管控的感觉熟悉得让他感到高兴,神思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身心俱疲下,本就虚弱的他很快就真的合上了眼,一吞一吐着呼吸,步入了梦乡。
许久,等确认莫子占已经睡下后,十七才抬手替人将被子往下扯了点,别让人把自己给捂不透气了。
他望着这人熟睡的侧脸,捏着被角的手往上抬,落在其眉心处,仔细为莫子占诊检灵台。
这也不是十七第一次这么做,自从救下这人,他隔三差五就得探视一次,每一次都能感受到,这人的识海深处,并非仅有一人的气息。
到底是莫子占的私事,十七没去仔细分辨那多出来的一道究竟从属何人。
待确认其无恙后,他轻轻地吐出一声:“若换作我……”
说着,他抬手向上,却在直接快要接触到莫子占发梢那一刻收回,没有真正接触到眼前人,也没有动身离开,只是低声回答起先前莫子占问的那个问题。
“想必甘之若饴。”
大半夜,支支吾吾睡饱饱醒来,发现屋里并没有人。
才饱餐了一顿,它们其实还没饿,但还是一副觅食样地齐步往另一边探去,发现这屋虽然吹了灯,但大人坐在里头却又没有歇息,和昨夜一样,守在熟睡的人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支支吾吾对视一眼,梦朏的天赋告诉它们,虽然莫子占的情绪依旧浓烈,但和昨夜是两个极端。
今日的莫子占,难得做的是一场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