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认输了!”
他横七竖八在地上,仰头看着就会站定到他面前一副不染尘埃的超凡样,平静得好像只是随手一比画,就给人干倒了,心里噌噌来气。
也难怪万衔青与许听澜比剑输了一次,就耿耿于怀数百年。
许听澜:“再来。”
当时的莫子占在地上打了个滚,理不直但气很壮叫嚷道,“不来了!”
许听澜垂眸望向“大”字形霸占着地面的徒弟,温声问道:“可是哪里伤到了?”
“没有……”被这么一问,莫子占的气瞬间不壮了,哼唧道,“就是,就是觉得有点太累了,还有点挫败,别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感觉光是想和师尊你拉近一点距离,都是不可能的。”
“不会的,日子还长,你天资极好,总有一日会追上我。”许听澜会向莫子占伸出手,让他可以搭在那带着暖意的手心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莫子占摇晃着脑袋,话说得很是泄气:“这数算得不对,师尊本就比我年长许多,日日修习也不见懈怠,境界一直有提升,我再怎么在后追赶,也不可能追得上的。”
甚至可能不等他追上,星玄仙尊就已经先一步得道飞升了。
对于他的胡言乱语,许听澜总是回答得耐心,认真道:“不,等再过一段时日,我便会停下来等你。”
原来是这么个等法吗?莫子占恍然。
此时的“许听澜”也向他伸出手,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要温柔地将他扶起来,而是直接并起双指,朝他的命门敲来。
莲潭之下所藏的二十三人已然全部倒下,阵法彻底被开启了,莫子占认命地合起眼。
可痛楚却并未如料想中到来,他反倒感受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
他迷茫地睁开眼,只见“许听澜”的指尖硬生生停在他的心口处,像是被什么给勒着。由于抗拒得太过厉害,皮肉渐渐显出红纹,一路向上攀爬到那并无神采的右眼内,并且还渐有继续蔓延的态势。
是血誓。
莫子占愕然,他可从来没有听过尸傀也会被血誓所束缚,也无法想象有谁能逼许听澜立下誓言。
没有谁能做到,除非是许听澜他自己。
为什么要这么做?誓言的内容又是什么?果然师尊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对不对?
无数荒谬的猜想在莫子占心底掠过,可眼下的状况并不容许他思考太多。他拼尽力气一个打挺,忍着身上撕裂内脏的疼,将“许听澜”撞倒在地整个人压了上来。
已然断裂开的“连理枝”晃着残段,轻敲在跟前那净白的额锁骨上。他单手握着愚思,满含杀意地抵在“许听澜”心口上,另一手却无比缱绻地抚向这人的脸侧,触感与他在窥春洞时触及到的一样,唯有冰凉。
他双手紧握愚思,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凝滞,木制的剑尖抵在“许听澜”胸前,本该就此结束掉这一切,可即便他没有血誓的束缚,他还是没办法刺下去。
他做不到。
莫子占还是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了,什么决心,什么教诲,都是虚谈。他就是这么一个自私又懦弱的人,哪怕许听澜给他再多的退让,他还是赢不了。
就在愚思将要脱手的那一刻,他们身边的场景扭变了起来。
说是扭变,但其实景致与方才也大差不差,只不过此间莲潭变得一片黢黑,再看不见水底的人影,地莲枯萎得稍微一捏就会化为粉末,以及渊内多了好些人,和魔。
妖皮阵引出的“象”一共有两重,一重“假”,一重“实”。
假象为竺以所构建,而实象则是由帝鸠亲自裂出。
它向来有裂变出空间的能力,比如大荒就是由它创造出来的一道特殊的象。可以藏匿自身,修为再高也很难察觉其存在,且只要它有所留意,它就能听见实象中的所有声音。
莫子占目光所及,先是一片与他所用同出一源的星阵,布法之人他也认识,正是有一段时日没见的仲吕仙君。
顾相如此时看起来已是强弩之末,却还是尽力护着他身后灰头土脸的步弦声。
不过显然没护出个好成果来。步弦声身上全是伤口,像是遭逢了酷刑,却依旧咬着一口血牙,去弹奏那镇曲,试图镇住脸上多了道深痕的竺以。
莫子占尚未反应过来状况,一道光影就从他身侧闪过。直刺向帝鸠。
从前他与司徒摘英只有几面之缘,但他对这个家伙印象颇深,毕竟很有人能被困在剑阵里出不来,也还是要故意凹出潇洒动作的。
此时也不例外,司徒摘英哪怕身上和顾相如一样狼狈,他的剑招依旧华丽。
然而在他出剑的瞬间,莲潭聚出一道浓郁的黑气,尽数向他反扑过来,回护住因旁事而分神的帝鸠。
“阵成了。”
帝鸠的眼轮难得摆正回同一个方向,手里拿着一块漆黑的石头,神色看着极为激动。
顾相如朝其望去,急声道:“是痴行的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