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占低低地笑了一声,自嘲着将法诀挥散,又忽然想起,许听澜将他从大荒带出来时,正好是凡间立冬,是祭祀天龙的小祈,与他们结下师徒契的立春大祈,差了……
“八十九日。”
许听澜也正好葬在立冬。
既然结下师徒契用了八十九日,那将这契的痕迹抹去,是不是也可以只用八十九日?
莫子占不搭调地想着,敛下笑容,宛如感受不到脚下的疼痛,起身摇摇晃晃地往藏岁小筑的方向走去。
并没有回莲潭,只停在院中那棵从不生叶开花的枯枝树前。
往树后一探,可以看见一个被石头遮挡住的蛀洞,里头藏了两坛酒。
这酒名为「千日醉」,也能唤一声「笑仙翁」,酒如其名,极烈,纵使在修界,也是相当难觅的好酒。
本该有三坛,是从前许听澜为长鸣剑山解决了个大麻烦,万衔青特地提来当谢礼的,送时还满是俗尘气地念说,要是敢不收,就是不给她面子。
到最后,收是收了,但因为许听澜完全不好酒,于是这酒坛往树洞里一搁,就再没被动过,直到两年前才被提起来,开了一坛。
莫子占随意地拎起一坛,轻车熟路地窜到许听澜的屋里去。
一边走着,一边去掉酒坛上的红封,仰身大口地灌了好几口,动作不见得有多潇洒,反倒是被那烧刀子般的火热辛辣滚得咳了好几声,样子好生窘迫。
许听澜屋内的陈设几乎十年如一日,从他第一次试探着进来,到现在只添了少许物件,且大多是他送的。
莫子占挨着门框,脸上勾起迷离的笑意,而后一松手,酒坛子随之落下,“哐”的一声瓷响,珍贵的酒酿顷刻碎了满地,醇烈的酒气也霸道地侵占起这本该冷肃的仙尊居室。
他一步一晃地往前走去,同时将头上簪子取下,随手扔到地上,如瀑的墨发乖顺落下,为他身上的红衣增上一层黑缎。
直到走近许听澜的卧榻,才彻底脱了力,整个人径直地往其上倒去。
原本平整的布面被压出凌乱。许听澜很少有真正睡下的时候,基本都是盘坐在榻上静修,故而被褥上仅残存着屋内常燃的雪落梅香,没有哪怕星许旁的气息。
这不够。
莫子占陷在松软的被褥间许久,才挺尸般猛地高举起一只手,指尖慢条斯理地在半空中画出灵符,紧接着一勾,侧旁的柜门忽地打开,内里收纳着衣裳也顺着灵力的指示一并落到他身侧。
许听澜平日里钟爱素色,衣裳虽并非全是皓白,但也仅多出几件黑灰与月色。现下全被一并垒在床褥上,筑成一个巢,将榻上的人包成一个茧。
“师尊……子占怕冷。”
莫子占蜷缩起身,死死地搂着最为临近的一件衣裳,痴然喃喃道。
这样的动作难得能让他感受到一丝安心。
然而仅此显然不足以抵消他的不满与怨怼,酩酊间,他茫昧地解开腰间的束带,将手往后绕,躬着身,抚向自己的长发尾部,探索着,幻想着这是许听澜在给予他安抚,好祛除他那甩不掉的顽疾。
还是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莫子占紧紧地搂着怀中的衣裳,指尖不断在谿谷内摸索,一时并合,一时张开,试探着一步步没入,纵使青涩至极,可慢慢地,他还是能从中得到些许趣味。
他知道他现在做的事有多么大逆不道,有多么不知廉耻,可他顾忌不上这么多了。
许多他不知其解的思绪从心底流往四肢,最后及至更深的内里,在他全身各处腐出无法结痂的伤口,流出脓血,疼痛难耐,唯有去微弯指节,恰似以往解阵,摸索出独属于他一人的关巧,从能消磨掉一星半点。
在指腹成功落在阵脉上的一刻,由里及外的兴奋与喜悦,令他仅有咬住自己的舌尖,强行将唇齿闭合,才能止住那不由自主发出的嘤咛。
他轻颤着,害怕此番声音太大,动作太重,就会搅碎眼前的梦境。
魔会看见自己的心魔吗?
莫子占的眼眶似是点染上了最浓烈的胭脂,宿在许听澜曾经的居室里,反客为主地盯着眼前驻足的虚影。
他知道,这仅仅是他眼前一道的迷障,没有半点真实、
可即便如此,虚影里的许听澜还是皱着眉头,神色看上去对此时的一切极其不认可,甚至隐隐有些发恼。
莫子占挑衅地勾唇一笑。
我做了这么恶劣的事,师尊为何还不上前来制止?为何还不出声训斥我?
哪怕被训斥,哪怕被处罚,哪怕被逐出宗门,无论如何都好,他都不在乎了,他此时此刻,只希望这道虚影能化作真实。
唇微启,他将衣裳搂得更紧,难耐地唤了声:“师尊,请……”
莫子占很清楚,无论是真实的许听澜,还是眼前的这道虚影,都不会应允他这个请求。
可他依然在混沌间把那一句“请再往里一点”给轻轻吐出来,希望对方能一如昔时地指引他触及阵法的最根本,让他能把一切都尽情宣泄出来。
当然,这世间容不下他那么多痴心妄想。
白茫忽过,自娱过后只会只剩下更为彻骨的冷意。莫子占睁开眼,眼前迷障已消,屋内再没有许听澜的身影,有的只是他一人窝在衣服堆里,满身狼狈。
莫子占坐起身,本就松垮的外袍从肩头掉落。
怔了好一会,他才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指间的水渍,视线缓缓往上抬,落入眼中的,是那被玷污上秽浊的衣料,顿时只觉得无比烦闷。
“真……恶心。”
声音在空荡的居室里回响,莫子占一时间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骂他自己,还是在模拟许听澜训斥他时的言语。
毕竟,为人子弟,是绝对不能够在恩师的屋子里这样做的。
不过仔细想来,许听澜哪怕心生厌恶,应当也不会骂出这样的字句。而且只要他能知错能改,还会默默引导着,把他们的关系摆正回该在的样子。
他会这么想,其实并非全无根据。
因为这等欺师灭祖,罔顾人伦的事,他已经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