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因为真要炼化星玄仙尊的话,定是无法不留痕迹的。
十方神宗多的是比他修为更高深的修士,一旦被发现行此邪道,他根本不可能逃掉,区区一具尸偶,不值得他豁出性命。
莫子占想着,忽然颓了一身力气,跪到冰棺前,许久才轻轻捧起许听澜那近在咫尺的手。
“你不值得……”
他呢喃着,眼下尽是那极其好看的骨相,似是受到蛊惑般,唇覆了上去,落在那苍白的指尖上。
从指甲尾部,一路向上,甚至忍不住在那指节处小咬了一口,又一口,落下转瞬即消的牙印,而后继续一点点往上,亲吻在手背上。
果真除却温度,与以往并无不同。
窥春洞内现下只有他一人,所以就算这样做,也不会有人斥他无礼,不会有人令他当守弟子本分,不可存非分之想。
用不着去担心,会因此而被许听澜所厌弃。
一个死人,凭什么去厌弃旁人?
脑中所思所想错乱纷繁,与他的筋骨断联,无法制止,甚至在暗自催促着他的动作,放任他用指腹从许听澜的腕部,一路抚至指尖,最后与之十指相扣,让那触碰间传递而来的寒意,凝出幻象,在他眼前勾勒出两道熟悉的身影。
又是曾经的自己,又是曾经的许听澜。
那好像是莫子占入门的第六年,借着被星阵难住的理由,他赖在许听澜的书房里,一赖就是大半日。
他那会总不能专心下来,总是忍不住用书卷挡住大半面容,独留一双眼睛不带偏移地窥觑着不远处的仙人。
斟酌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师尊,我近日在看的这册医方上有教如何听心,我就学着也去听了好几次,发现你与我的心脉颇为不同。”
说着,他指节叩在实木案上,分别模仿起他与许听澜的心跳。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规律而平稳的,总是许听澜的心响。而那聒噪而混乱的,则是莫子占自己。
“书上说,如若两人相近,心脉许能达成同轨。弟子总是焦躁,而师尊总是平和。所以想着……若是能够坐得与你近些,或许此时也能再心静些。”
他轻声言语着自己的诡计,和多半会遭训斥的逾矩。心里甚至很是得寸进尺地补充:若是能抱住,那便更能心静了。
“也许是会让我心生躁虑。”
许听澜视线落到旁边那不安生的小徒弟身上。
“师尊还会因我而躁?”
莫子占口出狂言惯了,一时间没能刹住,反应过来时话已经说出来了,赶紧将整张脸藏回书后,又忍不住抬眼探看。
然而当时许听澜未曾作答,正如此刻。
莫子占俯身上前,就着那相扣的十指,仰身抱住睡卧在他面前的许听澜。
“师尊,弟子抱住你了。”
“弟子的心脉还能与你同轨吗?师尊会醒过来吗?还是……我会因此死去?”
莫子占问着,神情一如他以往向许听澜请教星学玄法时。
“我还不想死,所以……你活过来,好不好。”
好不好?
无人能回答他的问题,窥春洞内,仅有枯枝横斜与无尽寂寥,仅有……冰棺上,那魂不复归的故人。
长久的静谧让莫子占全身不住地战栗,分明体内的魔气并未肆虐,可他还是无端地觉得好疼,像被刀剐着心脏,阻塞着血液,将他整个人禁锢在一片混沌中。
都说魔不长人心,不懂人情,所以才会肆意妄为,残暴凶恶。
那他现在这算什么?
潜藏在心隅最深处的离经叛道,伴随着心跳的律动,以及怀中的冰凉尽数浮出,零落成一地的残渣,生出毒芽,刺得他浑身发疼。
他其实挺喜欢许听澜的。
喜欢听许听澜为他答疑解惑,喜欢看着许听澜读卷,哪怕会一坐便是一日,不落分毫注意在他身上,他也依旧喜欢。
只要能待在许听澜身边。
“可是弟子为何要喜欢一个死人?”
“死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你说是不是?”
他揽着许听澜的手收紧些许,神色木然:“为人师,不应解弟子惑吗?师尊回答我,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