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不过我已经找到了。”雷古勒斯站了起来,“要是你感兴趣的话,以后可以随意拿走我的故事,我不介意。”
“那真是太慷慨了!”洛哈特同他握手,语气很热情,但春风得意的未来作家无疑对一个不满二十岁的无名小卒没有半点兴趣。
“雷古勒斯少爷……”克利切哀求,“请不要……请让我来……求你了,雷古勒斯少爷……”
雷古勒斯闭了闭眼,荧荧绿光透进他黑暗的视野。他硬起心肠,要求:“重复命令,克利切。”
“确保您喝完药,拿……拿走黑魔王的挂坠盒,把您交给我的放进去,加满盆子。”克利切已经在嚎啕的边缘,“然后回……回家,不许对女主人说您做的事……必……必须毁掉黑魔王的挂坠盒。不,雷古勒斯少爷……”
“没错,就这么办。”雷古勒斯说,嗓音发紧,心跳得很快。
他需要想点东西,足以支撑他喝完,但不要是太痛苦的,他即将遭受的痛苦够多了。雷古勒斯深吸一口气,魔药没什么气味,空气冷冰冰的,湖水轻拍在石头上,一下子唤起他对温暖的渴望。耀眼的金发忽地浮现在他脑海中,尽管是像蛇一样冷酷怯懦的灵魂,依附的躯体却滚烫。
第一杯。
火舌舔舐他的脏腑,极致的恐怖尚未显出形象,却已沉沉地压来。
洛哈特肯定能更生动地描绘出这种感受吧,虽说他永远不会经历。
第二杯。第三杯。
一声尖叫,几乎刺破雷古勒斯的耳膜,是母亲的。他几乎失手摔下杯子。
现在肯定不行,要到那一天,黑魔王再也无法威胁到任何人那天,洛哈特才可以兑现这个故事。
第四杯。第五杯。第六杯。
寒意入骨,却又化成烈火从内部将他燃尽,冷与热的边界在极致的痛苦中泯灭了,母亲气若游丝地哀号,救救我,雷吉,救救我……
“不……”雷古勒斯呛着呻吟。他的署名会成为一个麻烦吧?不过对洛哈特那样的人来说,给缩写编出其他含义肯定小菜一碟,像是Rather Ass Bastard之类……
第七杯。第八杯。
他听不到母亲了,将死者抓着他的脚踝,拉扯他的袍子,腐臭黏滑,包裹他所有的感官,贴附他所有的皮肤,缠绕他的颈项。他无法呼吸了,雷古勒斯抓挠自己的脖子,有谁控制住了他拿杯子的手,为什么他拿着一个杯子?
啊,那家伙也会这样举起杯子,在杀死伏地魔的庆功宴上,为那骗子和凶手的死干杯。洛哈特一遍又一遍地讲那个故事,自己如何冒着生命危险偷走那魔王的一部分,加速他的灭亡。
第九杯。
为什么,亡灵们质问,他听到母亲,听到克利切,听到西里斯,凄厉而尖锐,像匕首在脑中翻搅。求你们了,雷古勒斯尖叫,快停下,但他们继续:都怪你,是你干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但会有那么一天,伏地魔之死能被拿到阳光下庆贺的一天。
第十杯。第十一杯。
雷古勒斯倒下,额头磕到石盆,关于药水的念头一闪而过。他要喝下去,什么都好,都强过被怨灵剥皮去骨,强过从骨头开始活活地化为灰烬。不。不。不。救救我。救救我。熄灭那火。我需要水。给我水。
他曾对某人说话,是什么?他的道路?是啊,他要死了,哦天哪让他死吧。
第十二杯。
他尖叫。尖叫。直到想不起自己的名字。直到世界消失。
“早安,吉德罗。”护工将报纸放在床头,开始往瓶里插一束新鲜的花,“今天的故事很有趣哦,你会喜欢的。”
“我有你就够了,甜心。”穿病号服的金发男人忽闪着蓝眼睛说,抓起报纸,“噢,是这个吗?R.A.B.的秘密?”
“没错。”护工整理着花束,“那个西里斯?布莱克的弟弟,成为食死徒没多久就死了,本来名气不大……”
她做简介这会儿,洛哈特飞快地把文章看完了,口中啧啧有声。
“哈,雷古勒斯?阿古图勒斯?布莱克,多傻的孩子,居然自己喝毒药。”他叹气,“长得还很迷人呢!可惜不大聪明,这种消息能卖多少钱啊……”
“你认得他吗?”护工好奇地问,“我从来没见过你盯着别人的照片这么久呢,吉德罗。”
“唔嗯,我俩的年纪好像差不多……”洛哈特盯着面前英俊的黑发少年,但他的脑袋跟平时一样空白,“说不定以前见过,谁知道!”
“对呀,慢慢想,别累到自己。”护工说着,轻快地离开病房。
我该认得他吗?洛哈特摸着下巴继续思索了一会儿,但很快,新一批热情洋溢的读者来信送进病房,他对近二十年前死去的男孩再也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