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这东西……”紫发少年猛地抽回手，但已经来不及了，太极法阵的力量催生了迷迭草，它们仿佛嗅到了无限的魔力源泉，疯狂滋长。一条条碧绿的细枝如同地底深处的恶魔，抓着两人的脚，向下不要命地拉扯。

那细枝甚至形成了纠缠在一起的镂空花朵，借着风声呜呜低语，涌动着诡异的生命力。迷雾更加浓重，嗅觉里满是类似于甘草般甜腻的香气，钻入鼻腔直冲脑海。紫发少年刚抬起手，试图用雷电击溃藤蔓，动作却僵了一瞬，瞳孔中闪过迷乱的神色。

“它会致幻——”玫瑰王子话音未落，便觉脑子一沉，视线开始模糊，浓雾中的迷迭草好像汇聚出了某种巨大形体，将所有的魔力光芒都湮灭在黑暗里。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阴沉的冰霜地牢之中。视野被厚重的寒光遮蔽，所有的火焰灯盏似乎都被魔法冻成了灰色。牢笼内部，一只双翅被折断且长满白霜的凤凰正用尖锐的金属链条缠绕着四肢，低垂着头。

“这是……”玫瑰王子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发觉这地方似曾相识，却又从未出现在他的记忆中。周围的空气无比沉寂，连呼吸声都像被这无边寒意扼住。

透过眼前的一道巨大铁栏，他用力地仰着头，看到无数巨大的凤凰被囚禁于一个巨大地牢的中心。它们惨状各异：有的翅膀被粗暴地折断，羽毛焦黑；有的喙上绑着镣铐，发不出一点啼鸣；而更多的则双翅垂地，目光黯淡地凝视地面，就连魂灵似乎都被寒铁击溃。

地牢冷酷无情，凤凰们染血的身体像绝美的雕塑，又像生命之末的残花。地牢中心赫然立着一根盘踞至顶的巨柱，上面的寒铁无情地勒着体态华美却已奄奄一息的雪凤女王。她的眼中空无一物，可即便如此，寒光依然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躯体喷涌而出。而其他凤凰靠近这巨柱时，则一个个瑟缩不已，哀嚎不绝。

玫瑰王子耳旁响起了魔法投影的低语：“七百万年前的玫瑰战场，龙族将整个凤族锁于寒冰之狱。鸟翼赋予的不过是虚假的光辉，而龙鳞带来的则是真正的丧钟。我们囚于地底，噙血的龙息决定我们的命运。”

视线转移。玫瑰王子看到地牢门外伫立着数条巨龙，将这一切当作游戏般冷漠旁观，其中，那尊巍峨的黑龙高高盘踞在龙群中央。他的逆鳞闪烁着危险的寒光，低沉的怒火刺向被囚禁的凤凰，而嘴角却挂着轻蔑的笑意。

玫瑰王子的意识被那场景震得沉浸。他只觉得自己心口像被某种寒冷凿了一下，不自觉地跟着痛起来：“……这就是凤族的过去？这就是龙族的真面目？”

那些浑身伤痛的凤凰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哀鸣着。雪凤轻轻振动断翅，镣铐的寒铁声在空旷的地牢中回荡，如同悲怆的哀歌，震撼着玫瑰王子的内心。他的胸腔中似乎升起一股痛楚的怒意——他从未见过高傲的凤族狼狈至此，忍不住揣测起龙族暴虐无礼的天性。

而紫发少年也陷入了另一重狂乱的幻境，他的视线被暴雨冲刷得模糊不清，脚下土地却如同烈焰般灼烧。雨滴穿透他的身体，仿佛化作炙热的熔浆。他看到一片玫瑰花田，那田地上的花全部像是被火焚烧的灰烬，而每一朵花骨朵上都滴下血色的露水。

他正躺在花田中，一对赤红的凤凰翅膀缓缓从头顶压下，遮天蔽月。那只凤凰低垂头颅，喃喃低语：“你，是全部罪孽的承载者。”

“谁在说话？”紫发少年试图反抗，却挣脱不了理应轻柔的花朵。当他细看时，那花田仿佛将他一点点吞噬，而双手触到的玫瑰刺也不断让他的血液流出。当凤凰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他的心脏猛地收紧。

“痛楚燃烧着你，直到你的灵魂成为龙族落下的余烬。”

血凤的话语并未吓退紫发少年，他以人族之躯面对着这庞然大物，却字字铿锵：“装神弄鬼。拿起你的剑，有冤则闹，有仇则报。我是龙族之后，先祖的荣耀和罪孽，我悉数承担。”

然而就在这时，玫瑰王子的声音突然从他耳边炸响。“破扇子，醒醒！”他猛地睁开双眼，醒回了现实，只看见玫瑰王子正施法用冰震住张牙舞爪的迷迭草。

“这根本不止是凤族的苦难。”玫瑰王子喘了一口气道，“你呢，你看到的是什么？”

紫发少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看到花——无穷无尽的玫瑰，但它们都带着枯萎与火痕。”

地面微微颤动。冰层散去后，漏出了土层下的古老枯枝。玫瑰王子和紫发少年蹲下查看，竟发现那是一堆早已风干的凤凰遗骨——尖长又巨大的骨翅依然保持着飞翔的结构，却像被恶意钉入地面一般无法动弹。

玫瑰王子捡起骨头，若有所思地道：“也许——这片幻境不仅是迷迭草的作用。而是凤族的怨念深入了土壤，记忆借着迷迭草流入了这片土地。”

紫发少年轻笑：“还真是死有遗憾。看来这些骨头，见证了不少光辉故事。”

玫瑰王子拿起那片巨大的骨翅端详片刻，表情凝重，手指轻轻摩挲着表面如刀锋般锐利的骨刺。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凤族曾经竟然落到如此境地……如此圣洁的生灵，却被铁链囚禁在地牢之中。龙族……在肆意滥用他们的力量。”

紫发少年却冷笑了一声，顺手折下一根枯枝，用它戳了戳那堆骨骸，不以为然地说道：“滥用？殿下，要是凤族这么无辜，那这些骨头为什么死相如此凄惨？挑战龙族之前难道不知道后果？”他扬了扬眉，嘴角挂着冷嘲的笑意，“这叫自取灭亡。”

玫瑰王子闻言皱起眉头，抬头直视紫发少年，眼神冰冷：“破扇子，不是每个种族的命运都被公平对待的。他们有选择的机会吗？你身为龙族之后，就不觉得心中有愧？”

紫发少年依旧不以为意，将折扇轻轻敲在玫瑰王子的肩膀上：“凤族看起来的确凄惨，这或许便是弱者的下场。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我的正义王子，不要太快站队。”

玫瑰王子被他戳得不耐，冷冷瞥了一眼紫发少年：“你不相信凤族无辜，我也不相信龙族敞亮。但眼前这些残骸是真实存在的，它们是怨念还是罪证，总该有人去查明真相。”

紫发少年随意挥了挥手中的折扇：“那就查呗。像凤族这样的大型生物，还等着你们小小人族去帮他们伸冤？我倒挺好奇，这些冤魂能唱出什么调子。”

“不是怨念唱曲，也许只是执念太深，”玫瑰王子半蹲下，又仔细看了看深埋的凤凰骨翅，“或许它们希望，历史不被遗忘。”

漩涡森林的迷雾开始逐渐散去，光线重新透过重叠的叶片洒下。紫发少年催促着玫瑰王子前进，而对方却执意将凤骨再次埋葬，并在土堆上插了几根树枝，如同无字的墓碑。

静默片刻后，玫瑰王子叫下了跑去树梢上躺着的紫发少年，两人再次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