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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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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侍太子的宫娥这半年来鲜少听及贵嫔关心太子,如今听他这么一问连忙一道一道儿地讲与他听。慕容冲点点头,又问:“他吃过了么?”

“吃过啦,也带出去玩儿了,应该没一会儿便会困了。”

“嗯,你们去吧,今晚他与小瑶睡我这儿。”

等苻坚喂苻瑶吃完粥,两人便要去后殿的浴池一同沐浴,慕容冲坐在榻边拍着小儿子的背,低声哄着等他入睡。

男人拉着苻瑶进内殿时候,瓜瓜已经睡着了,慕容冲笑了一声,轻声细语的:“这孩子是个没心没肺的,睡得快吃得多,长成后估计比你都要高。”

苻瑶年纪小,不能夜里沐浴,着了凉是大事。慕容冲叫侍女给他换了衣裳抱去榻上,叮嘱他等着爹娘洗了后同爹娘一起睡,于是便安安静静坐在榻边也拍着弟弟等父母。

次日出宫慕容冲没有带两个儿子。他换了身普通贵族的衣裳与苻坚坐马车去大寺,路上一直掀着车窗帘子往外看,从长安街市出城看到林中春景。

苻坚从后搂住他的腰固住人,怕马车颠簸磕到他的腹部,一边替他揉着肚子一边疑惑:“外头有什么好看的?”

慕容冲还是倚在窗边:“在长安时候我几乎从未出过宫墙,没有见过外面是什么模样。”

想起来无论前世今生慕容冲都是被自己囚在宫中的,苻坚扭过脸讪讪然:“等你肚子里这俩出来,养好了身子,朕再带你来打猎。”

慕容冲放下帘子,收回搭在窗边的手:“罢了。”

——他的手已经拉不动弓弦。

他闭了眼睛,突然发觉在草原山林里自由自在地奔马飞矢,原来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慕容冲靠去男人的肩头,“小瑶喜欢喝大米粥,放些蜜糖更好,只是糖多了坏牙,偶尔给他吃些便可。瓜瓜倒是什么都吃,夜里少陪他睡,他屎尿多,让奶娘去陪。”

苻坚冷不丁听到他这话,没品出什么:“你这话说的,像是打算不养他两个似的。”

慕容冲的手附在男人护住他腹部的手上:“总归这两个,没我的事了。”

苻坚默了一下:“指不定是两个中庸呢。”

“无所谓,我也不想费心神去养。”

车队到大寺已经晌午,住持接引他二人去大殿上了柱香。

“上一世我娘差不离就是这个时候没的,这一回我嘱咐的好好的,也没见她生什么大病,竟还是说没就没了……我叔爷爷走的比前世还早……天定的寿命说收就收,真是多给不了一点年限……说起来上一世慕容盈也是……罢了……出去吧。”

苻坚没有听出不对侧头看他,亲自将他扶起身,拉他往外走,叉开话头:“你腰间系的什么?”

慕容冲拎起腰间绣兰的香囊:“是这个呀。”

男人定睛一看,是装着两人结发的囊,松了眉头低下声问:“怎么突然将这个带出来了?”

苻坚要去偏殿抄经,慕容冲走在他一侧:“戴过来求求神佛,可千万别叫这祈愿成了真。我想了好久,咱们俩的孽缘还是不要一世又一世重复了。”

男人站住,面色显然有些不好了:“什么意思?”

慕容冲重重吸了口气,托着腹部转身扭头看他,语气依然平稳:“开玩笑的。”

苻坚拽着他快步往偏殿去:“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

兴许是真的有些恼了,苻坚到归途上了马车后才又对慕容冲讲话:“封后的事宜近乎完备,待你月末诞下这两个孩子,便择个好日子上玉碟罢。”

在苻坚的认知中,自己足够爱慕容冲,对慕容冲也已足够纵容体贴,因而封后一事对他而言便如恩典与示好,便是慕容冲,这颗心也早该暖热了。

慕容冲肚子不怎么舒服,自己慢慢揉着窝在马车的角落里:“你总是这样,觉得我像是一只吞象的蛇,什么都要。我不需要你的王后之位的,它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先前慕容冲有拒绝的表态,那时苻坚还未想起前世来,自然只当他是谦态,未放心上。如今再听,当真明了了。他为什么不愿做自己的王后?因为已经没有那么爱慕自己了吗?自慕容冲断了情腺后他已忍耐许久,逃避许久——他无法将自己对慕容冲那些患得患失的爱宣之于口,便更加隐晦又歇斯底里地愤怒起来。

气愤自己、气愤慕容冲,又恚怨天命的不公。

他强压住自己的心气,“那你想要什么?你不做王后,谁来扶持老二?靠慕容暐么?你做了王后才能再扶起来慕容氏,即便没了慕容垂慕容家还有其他人可以领兵。慕容泓慕容盈死了,慕容凤慕容麟还活着——朕只是拔了前世的乱臣贼子,可只要你在这儿,朕还能灭了慕容氏不成?朕为了你前世什么没有做?倘若你真是怨此一世秦国天下,朕可以再给你慕容氏官列满朝!——还是说你的情腺断了,对我的情爱也一并拔了个干净?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喜爱我?你还要再骗我一世?”

“慕容凤慕容麟与慕容氏,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在乎了。瓜瓜的太子是你给的,他做不做我也无所谓。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反正正如你说的,慕容泓与慕容盈已经死了,燕国也不会有了,除了你和三哥,我没有在乎的东西和人了。”

苻坚的瞳孔不准痕迹收缩了一下,才清醒过来自己适才对慕容冲说了什么。

慕容冲闭上眼,呼吸急促起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一直骗着我瞒着我不好么?我每夜都会做噩梦,梦到阿姊和七哥问我为什么要向着你,我梦到他们死不瞑目问我为什么抛弃燕国……你不告诉我,我还可以骗自己……那些都是假的……我……”

苻坚扣住他的手,额上青筋也被撑了出来:“凤皇,你到底在逃避什么?难道非要这一世你我也都死个干净你才甘心么?!”

“我没有逃避,只是觉得茫然。慕容冲的一生本是为复国而存在,我却一而再再而三选择与复国背道而驰。慕容泓、慕容盈,他们都是为复国而生,我们本没什么不同,为什么他们死了,背叛的我还活着?”他喘着气,顿了良久,又重复了一次:“为什么我还活着?”

而后坐起身,像是着了魔般徒然暴起,卡住男人的脖颈:“为什么燕国没了,我还活着——你还活着?!该死的天道为什么要让我重活这一回!”他的呼吸声急促又浸重,雪白的面孔通红,原本妩媚艳丽的五官都显得有些狰狞:“你不是爱我么?我不能没有你的,我那么你爱——你陪我死吧,你陪我一起死——”语罢却开始剧烈地咳嗽,双手也松下来。

苻坚轻而易举一手控住他的两只手腕捏在掌心,怒不可言,却不得不抱住他拍背,好让他喘过气来,本想骂些什么,却意识到——这便是慕容冲。

倘若不受情腺影响,那么容易放下的话,他便不是慕容冲了。

待到慕容冲平息倒在软榻上,苻坚看着他的模样,绷着脸闭眼,突然想到大寺里慕容冲的话,似是想通了近日慕容冲一切行为,终于明了,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你好好的,老大老二离不开你。你三哥也盼着你好,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一辈子也没多长,这辈子当我求你和我再做一世夫妻。下辈子我放过你。咱们谁也不遇见谁,这不是你此来所求么?我应了。”

慕容冲安静下来,马车里一时静的出奇,半晌他才伏起身解了腰间紫色绣兰的囊,取出两人打结的发,拿来桌上的金刀勾断了结,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撑在软榻上。可不过片刻,他又不受控地落起泪来。

苻坚眉头一直紧蹙着,不知该如何对他。却见慕容冲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抬起来,哭得一塌糊涂,失力般瘫回马车的角落:“疼……陛下……我的心好疼……”

苻坚何尝不心疼。他知道慕容冲想不到如何放过自己,放过他,可无论如何又无法没有他,于是便寄希望于来生不要再相见,想要从根源斩断一切。

见他模样苻坚也要崩溃了,伸手将他抱近怀里,无声地拍哄着。

他知慕容冲孕中无态,总易被纷乱所扰,可两人诸事难顺,恩怨情仇越理越乱,他只能埋怨苍天不仁。正待托起人儿的臀好将他抱在腿上,却摸到那出襦裙湿漉一片,惊道:“怎么回事?!”

慕容冲伏在他怀中啜泣不止,苻坚心有感念,只得撕开怀中人下身衣裳去摸,面色徒然一白,拽开马车帘幕:“停车!”

苻坚探出头,朝侍卫道:“速去就近村落寻一个稳婆来,贵嫔要生了——”

他不过刚落音,便有飞箭擦着他的手射在马车上,侍卫连忙拔剑:“有敌——防备!”

苻坚不做他想拿过一柄长刀,将马车上的箭支往射来的方向掷回,侍卫见状便立马拔刀往长林里砍过去,果然有支人马。山林适合匿战,敌暗我明,苻坚清楚此刻不利更不应该打起来拖时间,且观箭支稳度不低,不似要取他性命,便抬手大声道:“各位若是为财我可倾囊所济,只是我夫人分娩在即,还请诸位留我匹马为夫人寻个稳婆来。”

对方头目似乎也在思考他话中真假,片刻后还是又一支箭射来。这是不信硬劫的意思了。

苻坚怒气大盛,指挥侍卫打过去。

他的人训练有素,可拿下那帮人也不过浪费时间,只好亲自拔刀过去,先擒贼王。

目在深林,苻坚刚进林子,冲去最前的侍卫已有折回:“陛下!那群人熟悉这块林子,藏得极散——”

另一边马上便有了声儿:“陛下!捉到了一个!”

苻坚过去一看,对方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武器也没有,正要问些什么突然反应过来:“把他放了!回去!快回马车处!”

扭头便往回跑。

林边里路上马车不过百来步,马车周遭的几十侍卫一无一例外全倒在了地上。跟上去的侍卫跪在同伴身边看了看:“陛下,只是中散了,人都没事!应该就是劫财的。”

“蠢材!”

苻坚充耳不闻劲摔长刀,冲着车厢便拉开,车上一切皆在,果真没了慕容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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