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周围还在隐约传来的，这间牢房之外的那些痛苦的嘶吼嚎哭，大约就是在受这刑具的折磨。

但他只是咬牙忍着，并未吭一声，若不是额间淌下一滴汗珠来，瓦舍戏魔真要以为他身上还有什么未除去的防护手段。

显然，对于杨戬如此反应，瓦舍戏魔是不太满意的，他又增加了些强度，但还是没能换来杨戬哪怕是皱一皱眉头。

五哥都惊呆了，他寻思：你不让我动手，就是为了自己动手？

其实对于魂魄用刑，还是有许多讲究的，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采用心理攻势。就比如，先用疼痛引发对方的畏惧，有了这种情绪之后，魂魄对于疼痛的感觉就会在这刑具的法则运转之下被无限放大，受刑者越是害怕，就越疼，越疼就越会产生想象，想象可以无限大，所以疼痛也可以无限大。

眼下，杨戬魂魄上所受到的痛苦确实也真实存在，但因为他心志坚定，对于受刑也并无任何畏惧，这法则的运转就起不到放大痛苦的效果，作为施刑者，瓦舍戏魔当然能够从法则的状态中发现关键所在。

眼前这人的表现，实在不能令他满意。

所以，还得上点别的手段。

于是，瓦舍戏魔竟和五哥刚进来时一样，在杨戬面前蹲下，凑近了，放低声音道，“想不到，从小养尊处优蜜罐子里泡大的杨府二少爷，还是个硬骨头呢。”

这句话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能说出杨府二少爷这个称呼的人，没人会觉得杨戬这个人，和养尊处优，蜜罐子里泡大的这些字眼有什么联系。

但其实他确实从小养尊处优，也确实是蜜罐子里泡大的，在他家遭受灭门之灾之前……

这里是万劫不复之地，会有这个认知的人，就只有……

“杨天佑是你爹，杨蛟是你大哥，我说的没错吧？”瓦舍戏魔声音低沉却又带点戏谑。

“两个吞了增长不了多少魂力，不吞却又十分浪费的凡人魂魄，没想到，却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难嚼得很，就因为他们怎么都不肯与我融合，还侵蚀了我不少记忆，搞得我很是狼狈，折磨了我许久。”瓦舍戏魔似乎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形，越说声音变得越是扭曲。

“父债子偿，现在，该是你替他们还债的时候了，杨戬。”瓦舍戏魔说着，又一次增强了施刑的强度。

杨戬这回总算是忍不住闷哼一声，闭上眼，眉峰紧锁，似乎是在强行忍耐。

瓦舍戏魔终于得到了想要的效果，他没在施法的另一只手唤出一面留影镜，他将镜子抛入空中，提高嗓门，似是为了让自己的声音被这留影镜记录得足够清晰。

“三位老祖说了，让那玉帝老儿打通东海封印，让万劫不复之地可以自由出入三界，否则的话，就每日对他这好外甥用刑一个时辰，直到他同意为止。天上一日，此间便是一年，可不要考虑得太久喔。”

他话音刚落，杨戬便是一阵猛咳。

魂魄的痛其实并不累及肉身，但杨戬骤然听闻父亲大哥的消息，心神动荡之间，牵动了心脉旧伤，咳了一阵之后，又吐一口血，然后接着咳。

瓦舍戏魔有些兴奋，没想到这针对魂魄的刑具，作用在有肉身的活人身上，这效果还能翻倍。

但他手上却收了些力。

他是喜欢看这场面，喜欢到，手上没有囚犯的时候，还要特地抓些亡灵来演戏给他看。

可眼下他是奉命而来，要在留影镜中让他这囚犯显得足够痛苦，然后好拿这东西，去要挟玉帝。

前提是，不能伤了这人性命。

这是底线。

瓦舍戏魔这边收着力，杨戬那边也已经从初时的猝不及防后缓了过来。

他已经看出了这刑具的运作方式，所以他尽力的排除杂念，这其实和之前药王教他的疼痛时更要放松身体是差不多的道理，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事他执行起来倒是并不困难。

很快，杨戬看上去就没那么痛苦了，瓦舍戏魔全程紧盯着，见此情形，便又多加了些法力，可杨戬不仅没有显得更难受，反而舒展开了紧锁的眉峰，下一刻大概连紧闭的双眼都要睁开了。

用刑经验丰富的瓦舍戏魔已经明白，刚才的那一波精神刺激对此时的杨戬已然不奏效，他当机立断，见好就收，抬手收回了留影镜。

此时，留影镜中的记录其实并不足一个时辰，但倒也无妨，这些足够了。

瓦舍戏魔满意离去。

留着有些无语但又全程不敢吱声的五哥。

五哥吐槽，“他们用这种方式威胁玉帝？脑子有毛病吧？”

杨戬此时又吐一口血，随后却仿佛刚刚受刑的并不是他一般，平静问道，“按他这意思，你们这边和外界，有可以传送物品的渠道？”

“是之前曾经开启过一次的，万劫不复之地在地府的缝隙。那次开启的时候我们发现，要送亡灵出去需要献祭大量亡灵，但是送东西出去就只需要一只最弱小的亡灵，送进来也是一样。所以后来就通过那个地方传递讯息。”

五哥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

常年在生存线上挣扎的他十分明白，人与人之间进行合作的先决条件，除却信任之外，“有用”也可以。

既然他在杨戬这里不存在什么信任可言，那便显得有用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