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江倩倩情况特殊,需要树妖在一旁为其掩盖气息,方能欺天瞒地。
血液自食指流出,三刻间便画完大半,江倩倩的魂魄逐渐显现出来。
“怎么办啊江箐,我是不是要死了。”江倩倩的魂魄看见自己的样子哽咽地开口,声音里裹着分外的不甘和悲伤。
是啊,早该死去又如何,现在不是还活着吗。旁人如何决定谁的死活呢,至少自己的命合该握在自己手里。
“不会的,江倩倩,你会长命百岁,我保证。”江箐用内力将手指上的伤口又划开三分,好让血液流得更快。
阵法已成,江箐入阵主持阵法。血阵散发出阵阵红光,江倩倩的魂魄不断往中心飘去。
离魂入体,四时安宁。
"咳咳!"
江箐忍不住咳出了血,这副身体到底没有多少锻炼的痕迹,几番打斗下来早已是强撑,现在又做了阵法,完全超出了身体的负荷。
一股温润的力量注入体内,将五脏六腑的挣扎安抚下来。
她抬起头,给她输送真气的正是那护阵的树妖。
“......多谢。”江箐低声说道。
“我只是希望你能尽快旅行你的承诺。”树妖低垂着眼睫,并没有看她。
“东山神咒,摄召九天。赤书符命,制会丰山。束魔送鬼,肃清邪祟。执我此令,莫迟莫缓。急急如律令,敕。”【1】
往生印散发出金光,逐渐包裹住那白衣女鬼。白色的盖头下流出两行血泪,她的嘴嗫嚅了两下,却没有说一句话。
她似乎并不想给这世间留下什么,哪怕是一句话。
“一切恩怨自归尘,你阴寿将尽,很快就能去投胎了。”江箐此时声音已有些颤抖,但还是坚持到女鬼完全消失。
乔白还在昏迷,江倩倩魂魄刚回有些不稳,还需要静坐一会儿。
“你也是奇怪,本来都快要渡雷劫了,现在为了这个水鬼又得重新修炼四百年。”江箐大咧咧地坐在地上,这样会更舒服点,现在她体内的炁已经完全静下了。
“雷劫是天道设下的万物法则,若不是她,我连死劫都过不去。”树妖背靠着本体打坐,听见江箐的话才慢慢睁开眼。
树妖叫姜槐,
当年已经活了两百年,初具人识,不想却遇上了百年难见的旱灾。
三年大旱,田间几乎颗粒无收,村中树皮草根都被吃得差不多了,除了人听不到一点鸡犬的声音。
一切都静悄悄的,今天这屋子灯熄了,明天可能就再也亮不起来了。
白柳河的河水已经细得只有一臂长,堪堪够村子里用。
她活了那么久,树根深扎在地下,此时竟尝不到一点水。
姜槐抬头看了看天,她知道,这场天灾就是她的死劫。
直到有一天,一个消瘦的身影抬着桶来河边挑水,她们家已经没有男丁了,只剩她和年迈的老母亲苟延残喘。
那女孩看着刚及笄,费力地把盛满水的桶从河里抬上来,正欲离开,看见姜槐枯萎的枝叶,于心不忍,悄悄浇了两瓢水。
女孩表情有些慌张,生怕被村里人看见了她拿如此珍贵的水浇树。
就这样,靠着女孩隔几天浇两瓢水,姜槐活了下来。
她再一次抬头看天,发现了一丝生机。
三天后这里就会下雨,而且还是连下几天的大雨,之后村子就会度过这场旱灾。
没想到那女孩等不到第三天了。
姜槐是被锣鼓声吵醒的,她沉睡了两天,希望减少体内真气的消耗,直到下雨。
村民们敲锣打鼓地把各种贡品扔进河里,人群中还有一身着嫁衣的女子盖着盖头绑在椅子上。
“吉时已到,恭送河伯新娘。”村长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喊道。
人们把那新娘抬起来,丢进了河里。
奇怪的是,即使要被丢进河里,那新娘也并未挣扎。
扔进河里的那刻,一阵风吹来微微掀开了新娘的盖头。
姜槐看见了,那个给她浇水的女孩,还有她脖子上的勒痕。
几滴水落在姜槐身上,随后就是倾盆大雨。
“河伯显灵了——”人们高呼着,欢快地回了家,只留下一个佝偻的身影,盯着河水看了很久,随后也投河了。
可能是心虚或是害怕遭到小陈村的村民
姜槐把女孩的魂魄放到自己身边养护,两人相伴了剩下的六百年。
“那女人就是当时村长的后代,村长在宅子的后厨抓到了去偷窝头的小九,命人把她勒死扮作新娘样貌祭祀给河伯。如今小九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我为她观了天象才想出这一计,实在是对不住。”
姜槐望着平静的水面,声音有些沉重。
她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上面写了一个“槐”字。
“里面有我的魂体和力量,如今我本体毁了一半,一时无法修复。愿在那童子身边护着她,也算是一桩修行了。”说罢,姜槐便钻入那令牌,不见了踪影。
江箐拿着令牌看了看,递给坐在一旁的江倩倩。
江倩倩听完了姜槐的故事,神情有些凝重。
差点死去的阴影还笼罩在她心头,她应该去恨那两个差点害她丧命的人,可是看着这块令牌,她又感到深刻的无力。
“我觉得好累啊,江箐。”江倩倩眉间是化不开的烦闷,她知道自己本是早夭的命运,靠父母强求才换来现在的安稳。
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小心翼翼地活着,不然有一天意外死了多对不起父母曾经的努力。
可是这样仿佛成了画卷上的笼中鸟,即使挣开了笼子,依旧挂在高高的墙上,飞不出那张纸。
“别想那么多,我能救你一次就能救第二次。”江箐适时开口打断了江倩倩的胡思乱想。
“只要你强大了,谁还能轻易让你死呢?”她眼睛眨啊眨,看着愁眉不展的江倩倩。
“那要是天道让我死呢?姜槐这么强的妖怪都差点死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江倩倩还是很担心,她把令牌小心地揣到兜里,仿佛保管的是自己的命。
江箐笑出了声,她拍了拍江倩倩的头,就像师父和师姐对自己那样,“你放心,到时候我肯定拼尽全力救你,实在不行咱俩一命换一命,你肯定死不了。”
江倩倩一把拍下了在自己头上作乱的手,脸颊红红的,听见江箐说话又要去捂住她的嘴。
“呸呸呸,你说什么胡话,赶紧回去了。”
“好好好,回去喽——”
江箐把还在昏迷的乔白架起来,两个人慢慢地往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