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蚡本就是没脸没皮的人,索性双腿一软,膝行到金王孙面前,左右开弓,连抽自己十来个耳光。那声音又脆又响,一看就是下了狠劲。
不多时,他的面颊便肿如猪头。他一行哭一行道:“姐夫,是我过去有眼不识泰山,您打我骂我怎么都成,只求您饶了我这条狗命,我一定给您建庙塑金身……”
金王孙尴尬不已,有心踹开他,又怕失了身份。田蚡这番做派,更叫旁人吃惊。
王娡恨不得破口大骂,按她的设想,她本该来到瀛主面前细说愧疚与思念,可如今被田蚡这么一闹,什么氛围都没了。她几次张口欲言,可都因声音太小,硬被田蚡的嗓门压了下去,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儿子。
可刘彻这会儿接收的信息实在太多了,再睿智的头脑也发懵。他的目光不由凝注在挽波身上。
挽波此时还与导演系统交流这场闹剧:“这一家人,还都挺能豁出去的。待会儿不会连臧儿也要给我跪下吧。”
导演系统忧心忡忡:“我就担心你牛皮吹破糊一脸,他们刚刚可是还在说长生不老药!”
挽波毫不在意:“说就说呗,就怕他们不敢想。”
导演系统道:“可他们要真求到你面前,你打算怎么办,要是一点儿本事都不露,不也叫人生疑!”
挽波正欲开口,就注意到刘彻的眼神。她本人是很乐意继续看戏的,可瀛主的人设不允许啊。
于是,她既没有回应王娡,也没有搭理田蚡,而是对刘彻道:“他们的肉身何在?”
刘彻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刘据:“启禀姑母,母后、舅父、表兄及其他二位仙人的身躯皆被存放于甘泉宫中,由方士李少君看守。”
挽波言简意赅:“带路。”
刘据一惊,他求助地看向父亲。刘彻忙道:“姐姐请。”
自她开口起,四周便鸦雀无声。适才嚷得比谁声音都大的田蚡更是立时闭嘴,大气都不敢出。王娡、臧儿、平阳公主等皆欲言又止,可都不敢开口,眼睁睁地看着挽波旁若无人地离开。
夫诸再次凭空出现,它走到主人身前,双膝跪下。挽波乘鹿走在最前方,一行人跟随在后,大家就这般浩浩荡荡赶往甘泉宫。
甘泉宫本为皇室避暑之地,可自李少君来了后,他求清静之地祭神炼丹,刘彻便特地为他在甘泉宫中筑高台。至于卫子夫等人的身躯,也是李少君进言有巫蛊,刘彻心生忧虑,这才将人全都送过去。
这一切,挽波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提出往甘泉宫,当然是因为在此地早有布置,就是为了在这伙人面前再显威风。
这么多人,阵仗可不是一般的大。李少君早早就听到了消息,浑身颤抖伏在阶下,本以为瀛主此来是要问罪,谁知只看见神兽雪白的蹄子从身侧踏过,瀛主竟然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李少君先是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对这等先天大神来说,自己不过草芥而已,她连有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李少君不由长舒一口气,深喜自己捡回一条命。
他刚准备爬起来,就感狂风呼啸而过。甘泉宫中的袅袅烟雾一扫而空,一尊尊泥胎塑像齐齐倒下,摔了个粉碎。而塑像腹中竟然藏着大量的金银珠玉,一时散得遍地都是,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刘彻见状既惊且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田蚡早知李少君招摇撞骗,向陛下索要大量金银,明面上说是炼金丹,可暗地里早就想方设法藏匿偷运。只是,李少君本和他是一头,他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事到如今,李少君的丑事竟被瀛主当众揭破,他当然得赶紧把自己摘出去。谁叫李少君胆大包天,挑唆他们骨肉之情。
田蚡率先跳出来怒斥道 :“好啊,什么得道真人,原本背地里竟做这些勾当,欺瞒陛下!李少君,你论罪当诛!”
李少君的头脑一片空白,他素来巧舌如簧,即便是此刻也能想出千万套说辞,可再多的谎言能有什么用呢?在他面前的,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女神啊。
他抽搐着哭出声来,伏地叩头请求饶恕。
刘彻想起,他今日质疑金王孙,也是听了此人的谗言,不由怒火更炽,当即就要唤人将李少君拖出去砍了。
挽波却悠悠道:“昔年你执掌赤地时,若有今日求仙访道的一半虔心,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的下场。”
刘彻一震,他忙看向挽波。
挽波道:“可惜,有道之人早知你的来历,皆是有多远躲多远。而上赶着投奔、被你恭敬侍奉的,俱乃坑蒙拐骗之辈。扶光,好玩吗?”
一众大臣早就受不了天子笃信方士,虚耗财货。过去,他们不论如何进谏,都无济于事。没曾想,陛下的神女姐姐会降临尘世,不仅戳破了李少君这厮的假面具,还将陛下怼得无话可说。大家都有些想笑,忙低头强忍。
刘彻只觉脸上烫得发烧。难怪,难怪他那么努力寻仙,却始终一无所获!他道:“姐姐既早已下界,何不早日与弟弟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