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照顾,天亮时,钱文嫣终于退热,脱离了危险。
在程生蕤的劝阻下,李黎和罗安夫妇也同意回屋休息,留下他陪护在小娘子的身旁。
“疼……好疼……奴奴好疼呀……”
刚刚离开床头,想看一眼文火熬煮的清粥,便听见了一声低哑的呻吟声。
程生蕤连忙抱起了钱文嫣,单手扯过软被,包裹着小娘子,隔着被子轻拍着她的脊背。
感受到熟悉的味道,钱文嫣半梦半醒中往程生蕤的怀中拱了拱,呜呜咽咽地啜泣着。
“奴奴疼……好难受啊……呜呜呜呜呜……”
“不疼了,奴奴乖,很快就不疼了。”程生蕤怜惜地哄着,低头在钱文嫣的头发上,亲了亲。
“阿娘……呜呜呜呜呜……”钱文嫣止不住委屈地低低哭着,哭完又觉得嗓子不舒服,连咳了好几下,咳得面色涨红、呼吸不畅,如此更是觉得委屈地不哭不行了。
听见钱文嫣的称呼,程生蕤抿了抿嘴唇,还没来得及细品,就因钱文嫣艰难的喘息声而变了表情。他看着紧闭的窗户,屋里温药、熬粥的小炉子,像抱着小儿一样,抱起了钱文嫣。
裹紧了她背上的被子,抱着她走到窗边,开了一丝缝隙,让风送了进来。
有了流动的空气,钱文嫣的呼吸也渐渐平缓了下来,依偎在程生蕤地身上,在有节奏的轻拍下,哭声也慢慢弱了。
程生蕤感觉怀中的人似乎睡踏实了,便弯腰把她放下,没曾料到刚一松手,钱文嫣又扭着身子,委屈地皱起了脸。
“呜……”
程生蕤想也没想,动作迅速地抱起人来,果不其然刚要发作的哭意又嘎然而止。
“……”
程生蕤暗叹了一声,只好认命,抱着人在屋里四处转悠着。直到药快熬好了,他把清粥倒了一碗出来,坐了下来,把包裹得紧紧的钱文嫣放在腿上,轻声唤着她。
“醒醒,醒醒。”
钱文嫣的四肢被裹得动弹不得,如一条小虫一样蠕了蠕,把头靠在程生蕤的颈窝处磨蹭了几下,抱怨道。
“嗯?好吵……”
程生蕤觉得脖子痒痒的,没忍住用食指点着钱文嫣的额间,把不安分的小脑袋移开。
“既醒了,便睁开眼睛。”
“……没……醒。”钱文嫣浑身酸痛无力,难受极了,便哑着声音耍赖。
程生蕤感到一丝头疼,单手轻轻掐住钱文嫣的两颊。钱文嫣惊了一下,猛地掀起眼帘,震惊地与程生蕤四目交接。
安静了一瞬,钱文嫣意识到什么,想立刻闭上眼睛,然而被人为挤得上鼓的颊肉卡在眼下,着实不好施力闭眼。她只好气鼓鼓地瞪着程生蕤,表达自己的不满。
“泥泽十作神末……快送凯……”
“你说什么?”
程生蕤嘴上问,却不松开手来。看着圆鼓鼓的眼睛灵动有神,这是他盼了一夜的景象,程生蕤有些不舍放开,想要再多看几眼。
钱文嫣觉得对方是在做弄她,想起昨夜的梦境,更加生气了。想也不想,便歪着嘴,露出贝齿般的银牙,乱啃了一通。
虽说钱文嫣没咬到他,但他的虎口却被口水蹭得湿哒哒的。在一滴晶亮的口水即将滴落之刻,程生蕤终于忍受不了,额冒青筋地快速撤退。
“这是何人教你的!”
钱文嫣被推开,虽然程生蕤动作并不粗鲁,可她跪坐在床上,依然感到了如梦中一般,被嫌弃抛下的难过。
钱文嫣眼前浮起一层泪花,哑着嗓子可怜地说:“反正不是你。”
程生蕤看着钱文嫣的表情,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他坐在床边,盯着钱文嫣的眼睛看了半晌,低声问。
“你想起什么了?”
钱文嫣微怔了一下,眼神飘忽不定地垂下了眼眸。
“你是程家小兄……”
程生蕤面色一喜,拉起钱文嫣的手,动作自然地用她的衣角擦了擦虎口。
“还有呢?”
钱文嫣注意到程生蕤的动作,瘪了瘪嘴,更加沮丧地垂着肩膀。
“我梦见一个荷花池,你,你和旁人在划舟采荷,却……”却不带我一起玩。
程生蕤皱眉追问:“却什么?”
钱文嫣犹犹豫豫,捂着面呜咽着说道:“你似乎……似乎不喜我……都不许我玩,更不许我靠近……好坏啊……”
程生蕤看着钱文嫣沉浸在伤心地梦境中,沉默了片刻。
“没了?”
钱文嫣怒气冲冲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你还想如何!”
原来绕了半天,她不过是自持着有信物,却并未得到程家小兄的心,哪怕是这样,她也要跟着眼巴巴跟着殉情?这是为何?
钱文嫣难过之余,又偷瞄了程生蕤一眼。看着这张不修边幅的脸,却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
她居然是如此肤浅的小娘子?
“你梦中之事,何必要冲我发怒?”程生蕤双手拢了拢袖子,无奈地说。
他原就知道,自己并不心悦眼前的小娘子,但有信物为证,他也无法辩解。况且,以她病弱的身子,还想进荷塘里玩耍?想得真美。
彻夜不睡,照顾了小娘子一宿,没曾想来,她在梦中也只记挂着曾经的他如何的不好,真真是一个小没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