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应雪引着裴裁冰一路往东,越到后面林木越发高大,枝繁叶茂几近遮天蔽日。若非一路上铺了石砖,寻常人都要以为是进了森山老林。
“我爹军户出身,家中并无长物,入赘慕家后才中了武举人,这宅邸是我出生后卫家给的。听说原来是家道观,也有说是什么真人的道场,荒废了多年,八年前专门修缮了一遍才住了进来。”
裴裁冰应道:“此处确有不同。”
“有什么不同?”慕应雪想了想,“可是觉得较前面更加心旷神怡?我常在院子里观月,月华尤为皎洁。”
“你同我来。”裴裁冰取了片杏叶,无风自长,片刻功夫就长到了四尺有余,平稳地飘在了慕应雪的膝盖处。慕应雪也不由她说,抬脚就跳了上去。“是飞行的法器?话本子里写的御剑飞行是真的吗?”
裴裁冰摇头:“剑修手中的剑如亲朋挚友,如何能弃之于脚下。”
“也是哟。”慕应雪自觉有理,又好奇地问她,“那你可有佩剑?”
“想看?”
“想看。”她应完脚下就腾空而起,一时不擦往后仰去,径直摔到了裴裁冰的身上。她也不慌,仰着头就笑:“哇,这就是腾云驾雾吗?”
“也算,你瞧。”
慕应雪顺着裴裁冰的目光看去,正见一湛湛青光划破长空,直冲天上的云而去,三两下将大片的云削下一块,修成了一朵雪花的模样。慕应雪看得目不转睛,没一会又觉得似曾相似。她转身果然见裴裁冰神色怀念,不由拉住了她的手。
“它名寒星,是以前你取的名字。”话落那抹光芒如流星般往她们二人扑过来。慕应雪直觉寒风凌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待风止时,面前便横着一把寒气迫人的剑。其身长三尺,剑身如青石,上刻北斗七星,其间青光流转,把慕应雪勾得手痒。
她也真就伸手握住了剑柄,入手沁寒,只觉剑身轻颤她险些就被这把寒星剑给拽了出去,好在裴裁冰握住了她执剑的手。慕应雪这才松了手,雀跃道:“那定然还有一把…明璞真人的佩剑,是孤月对吗?”她不待裴裁冰说,便接着道:“孤月定是裁冰取的名字。”
“是我。”裴裁冰收了剑应了,不太自在地解释道,“当年…也未曾细想。”
慕应雪则笑:“孤月寒星,很相配啊。”
裴裁冰一时怔住了,满目的懊恼悔恨,连眼角都隐约有了泪花。
是没有说过吗……?慕应雪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她自认不是明璞,可一旦意识到这是前世未曾圆满的事情,裴裁冰等了她百年,她心里又情不自禁地难受。
不是她又是她,和尚们常念前世因今生果,是该她还的。慕应雪很是不客气地把脑袋拱进了她的怀里,将裴裁冰的思绪拉了回来:“这处院子是有哪里不对?”
裴裁冰抱着人好一会,清咳了两声才说:“往下看,此处以后山为傍,划水为界,东南西北分别安置了一座高塔,摆了个聚灵阵。”
“若是这样…这边还可以修行?”慕应雪大为惊讶,毕竟自开国后百年不见仙人踪迹,无人再提求仙问道之事。
“自然可以,不过此处因结界所隔,灵气不足,修行艰难罢了。”裴裁冰解释道,“结界正是你百年前所设,又得天地所证,自此修士不可出入俗世。”
“这样,难怪这么些年如此安稳。”慕应雪一时想着有好些话想问,但想着明璞就因此事身死,眼下实在不好再提。略想了想就问了句:“那你是如何过来的?”
“一月前,有凡人越过结界踏入修真界,幸好多年来太清派一直派弟子值守,还未曾引起其他势力注意。不过无灵力的凡人竟然可以自行出入…”裴裁冰蹙眉道,“此事颇为异常,你…”她看着慕应雪的小圆脸,又叹了口气,“不急,待你踏入修行再说。”
慕应雪隐约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若此事暴露,大有可能再现书上写的百年前的惨状:修士高高在上,百姓如仆如奴,若遇到邪魔歪道更会被剜肉放血,如家畜般生不如死。她不免问:“我会记起以前的事吗?”
“不清楚。”裴裁冰摇头道,“我能寻到你,多亏你命火重燃。”她见慕应雪不明白,继续又道,“修士靠神识沟通天地,元婴以上身死而神识不灭则可重塑肉身。命火是通过秘法存于灯中的神识,火燃人在,火灭则人亡。”
“那的确奇怪,难怪你说我得天地厚爱。”死而复生吗?慕应雪不是很确定,但她眼下所知甚少,理不出什么头绪,只是心里隐约不安。
两人说话间裴裁冰已经操纵着法器到了慕应雪的院子门口。非她认识路,而是这院子在聚灵镇正中,甚至门上的匾额也十分直白地写着“蕴灵”二字。
这本是慕应雪住了八年的院子,如今她看来还真别有深意。她拉着裴裁冰进了院子,里面空间宽阔,阁楼高大,甚至比慕家前厅更为气魄。而且树木葱郁枝繁叶茂,几乎遮住了屋檐,成包裹状将屋子笼在其中。
但这么大的院子,里面却无一人,唯独响起几声鸟叫,颇有些寂静。
“这里还是八年前的样子,平日里早晚周姨都会来打扫,不过我不喜欢有人在身边跟着,若是你要人帮忙跟王管家说一声就好。”
“不必。”裴裁冰摇头拒绝,“我也不喜有旁人在。”她随着慕应雪进了屋子,扫了两眼就问,“你不喜欢这里?”
“嗯。”慕应雪拉着裴裁冰穿过空旷的前厅,往后院去。后院反而有了不少人气,最起码花的确很多,各种品种都有,尤其紫藤居多,连走廊旁都种了一路。“这边种什么都能活,我就找我娘要了些种子。”慕应雪倚在栏杆上问:“你看它们长得这么好,也是聚灵阵的原因吗?”
“不错。”
“这边一直不太寻常,我之前总以为是我的原因。”慕应雪笑了笑,但语气平淡,“我其实不喜欢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