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我年轻的时候,妖族和咱们可是水火不容的,边关的战报一天一天的往城里送,现在倒好,签了个那什么和平协定,也才过去七年!这帮子异族就能进城做生意了!依我看呐迟早惹出祸来,那句话怎么说的,与虎……与虎……”
“与虎谋皮?先生想说的怕不是引狼入室吧?”徐道长试探着提醒道。
“有区别吗?”老刘皱起了眉头。
“与虎谋皮的意思是和坏人……算了没事您继续。”
“这就是引狼入室!”老刘最终还是使用了徐道长给出的词汇,他不满的攥住了拳头,“和斗了几百几千年的老冤家做朋友?你想和平,人家未必!总有一天会惹出大祸来……还有那个什么衡妖司……哼,什么维护国内安定,我看他们就是包庇异族!”
“刚讲的还是死人肠子拌屎什么的,怎又说起异族的事了?故事都编不顺畅,不如早点歇着吧。”听众里有人摇头抗议道。
仍被死死拉住的徐道长倒像是懂了什么,他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笑容,问道:“先生的意思是,官员被杀的事件和异族有关?”
老刘如触电般地松开了徐道长,刚刚在酒精作用下只管想什么说什么的嘴也闭上了,他瞪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起了这个被自己抱了半天的年轻人。
“这,这可不是我说的!”
老李倒是一直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恍然大悟,指着刘守忠笑了起来:“我知道了,老刘你啊!难怪今天话这么多,是被衡妖司抢了案子,来喝闷酒的吧!”
大堂里旁听了整场闹剧的人都低声笑了出来,老刘的脸涨的远比酒精能带来的更红,他不断的摆着手比做嘘声,说道:“都,都别说了!我才没有满肚子怨气!慕容妹子你怎么也在笑啊?官府的案子,分给谁就是谁呗,能、能叫被抢吗!都别笑了!”
随着巡夜更夫的第一声铜锣在小巷里敲响,慕容燕娴熟的卸下挂在自家酒楼外的油灯,正准备宣告一天的营业就这样落下帷幕。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人声:
“不好意思,请问这里能投宿吗?”
一个背着木箱,身穿漆黑外袍的人站在扶桑酒馆的招牌下。他有一头卷曲的黑发,草草的扎成个马尾,身上的饰品看着不似中原人。即使在暖色灯火的映照下,他的面色依然苍白又缺乏血色,仿佛一个大病初愈的人。
看慕容燕正准备收灯,来客略显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我是阿依罗部来的行商人,路上不小心耽误了时辰,没能跟着同伴的车队一起进城,沿途问了几家旅店又都客满了,请问您这还有空房吗?”
“阿依罗部的行商人……哎呀,可是为赶三月三春祭进城的?”
“正是。”
开国太祖皇帝曾将每年三月初三定为祭祀功勋烈士、列祖列宗的祭典,因正巧是初春时节,万物萌发,又多了一分为来年祈福的味道,故又称春祭。每到这个时节,天南地北的行商人、各属国的使臣都带着一箱箱奇珍异宝,怀揣着不同的目的踏入长平城门。
虽然是和平民没多少关系的节日,但这么多进城的商贩也促进了各大酒家的生意。不必想,靠近皇城中心的客栈全部爆满,而慕容燕家的酒馆设在长平城郊地方,远离繁华的闹市区,所以尚有空房。
“请进,这里登记一下。”慕容燕领着来客进了酒馆,她举着灯从柜台后翻出了账簿,借着灯光,她才看清来客怀中还抱着一个睡得正熟的小女孩,来客看上去三十余岁,这个小女孩不过四五岁,应当是父女。
客人抱着孩子,有些别扭的腾出一只手想在账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慕容燕看他不便,便说:“您说吧,我来写。”
“申格兰都。”
少见的名字,阿依罗部在哪里来着?她依稀想起地处北方草原的伊丹国有六个部族,阿依罗部似乎属于其中之一。
“客人您的官话讲得很好呢,听不出是伊丹人。”
申格兰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两声:“这些年为了行商在大陵呆的久,也就学会了。而且姑娘你的官话也很好,不知故乡是哪里?”
听得申格兰都的提问,慕容燕先是愣了一下,她的手不自觉的拂上自己柔软的金色卷发,是了,有时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身上这些明显不归属此地的特质,而后笑了笑,解释道:“我母亲是长平人,父亲是卢斯国人。我虽出生在卢斯境内,但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来到长平定居,所以……勉强算半个长平人?”
“原来是这样,我看姑娘外貌不似中原人便多嘴了,还请见谅。”他点了点头,略带歉意的说。
许是两人聊天的声音有些大了,申格兰都怀中的孩子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她挣扎着扭过了头,一眼望见了慕容燕。这孩子眨巴着大眼睛打量了一会儿,而后冲慕容燕露出了一个甚是喜悦的神色,笑道:“哇,美女姐姐!”
“真的吗,你也是可爱的小妹妹呢!”孩子的反应让慕容燕大为受用,她对这对父女的好感度蹭蹭就上去了,如果不是怕她爹看见账簿会暴怒,还真想给他们把房费免了!
“醒了?”申格兰都给孩子理了理睡乱的头发。
“到了吗?”孩子仰头望着他问道。
“嗯。”他答的很简短。
慕容燕领着父女俩来到二楼的客房歇下。因为担心孩子会饿,她还弄了点小点心送了上去,可孩子又睡着了,申格兰都谢过她美意,说等孩子再睡醒就能吃了。
慕容燕感叹道:“她睡得可真香啊,一定是路上累了。”
申格兰都轻轻替女儿盖上被子,又对慕容燕露出一个笑容道:“小孩子,就是喜欢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