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过了桥,走过大路,就是广场。
临近饭点,大人都各自回家烧饭做菜,只有几个结伴的学生在放学路上嘻嘻哈哈地打闹着。
广场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车,邹洛筝看着眼熟,一个高高的背影突然出现在远处视野里,他拎了袋东西,打开了黑色车的侧门,侧头那一瞬,邹洛筝认出是蒋繁宇。
突然,一个小男孩打闹着撞上了邹洛筝,男孩抬起头,邹洛筝被撞后皱起的眉头还未完全松开,俯瞰时因为休息不好而泛红的眼睑和下行的眼尾显得格外醒目。总之眼前这个“大姐姐”可不像什么温柔的主。
“对…对…对…对不起。”小男孩磕磕巴巴地站起来,他的伙伴们也上前来一个劲儿地对不起对不起。
等小学生们如受惊的鸟兽哗啦一下散去时,邹洛筝那句轻飘飘的“没关系”孤零零地遗落在风中,扫进了清洁工的簸箕里。
蒋繁宇已经回到了那辆黑色的车上,去时左手拎了一个黑袋子,归时左右手却各拎了一个黑袋子。
邹洛筝朝他走来的方向挪步看了一眼,是阿民零食店。
平时没看出来他也喜欢怀旧风的装修。
等黑色车开远,邹洛筝又进了那家零食店。
老板爷爷正躺在摇椅上,蒲扇盖着脸。一旁的收音机放着另一首曲子,她也常听。
“分别总是在九月
回忆是思念的愁
深秋嫩绿的垂柳
亲吻着我额头
在那座阴雨的小城里
我从未忘记你
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
相逢也总是在九月。
邹洛筝轻唤:“老板?”
“娃娃,是你啊。”闻言,老板马上拿开蒲扇,笑呵呵地起身。
“您刚睡着了?”邹洛筝拿了绿舌头,掏出一块,放到台上。
“没睡着,听听歌。”老板拿过钱:“怎么这个点才回家呀?”
“走路回来的,花了点时间,省钱。”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洛筝被夸得扭捏起来,挠挠脖子:“还好…”
走出店门前,她回头,对着柜台招招手:“爷爷再见!”
“好,好,再见。”笑得满脸褶子的爷爷挥挥手。
穿过小巷,下了石梯,再拐过一角,嚷嚷声袭入耳:
“王炸!嘿嘿,老邹,你又输了,钱钱钱!”
不远处的邹正做在石凳上,正拉了一伙人打牌。这会儿他掏掏口袋,把牌一洒,灭了口中的烟:
“嘿,没钱了,你们这群强盗。”
“咋的?你想赖账?”一旁老王从邹正口袋里一阵摸索,最后悻悻掏出五块,“你今儿不能再赖了啊!”
不知道是谁一回头,邹洛筝脚步一慢,闪躲不及,被隔壁李大娘发现: “欸!洛筝回来了。”
邹正一听马上大喊:“洛筝!洛筝!洛筝!”如果再不制止,整条巷子都得听见邹正的大嗓门,邹洛筝叹气走出,走近面对着邹正无赖的笑容,“来得正好,帮我垫一下钱。”
“你这没胚的,让娃娃帮你垫钱。”一个不认识的阿姨推搡邹正一把。
“去去去,花得还不是老子的钱。”邹正一扬手,说话间喷对方一脸口水,转向邹洛筝:“洛筝,五十有没啊?”
洛筝心里暗骂,掏了掏口袋:“给你二十,没多的了。”
“你德叔一周不给你一百呢?你钱花哪去了?
“没多的了,走了。”洛筝丢下一句离开。
背后那个陌生阿姨的声音又响起:“你娃娃不高兴着呢。”
“她就那没良心样。”
穿过一条小道 ,邹洛筝走进一个小院,按了按门铃: “德荣叔——在家吗?”
“不在。”角落响起一声。
转头看见小院一角大大小小的盆栽,一男生刚将一盆绿萝放下,这会直起腰,高了邹洛筝一个头。戴着园艺手套的手冲他挥了挥:“丫头。”
“江佑珉。说了很多次了,别这么叫我。”
“你不也直呼我大名?”
两人虽仅一周没见,思念之情已经溢出三维大屏。彼时邹洛筝一个拥抱扑来,江佑珉无措得不知是后退还是下蹲——最后选择了后撤。
然而撤慢一步。
“诶诶诶?”被抱住的江佑珉脱了一只手套,揉揉邹洛筝的头,“别上来就抱,我刚碰泥呢,衣服脏。”
邹洛筝甩甩头,撒开江佑珉。
“邹正在楼下打牌,太吵,我来找你们。”
“你没事干?”江佑珉指指后院,“那来帮我搬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