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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挽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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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康一见阿芙蓉立即拼命挣扎,奋力扭头偏向一边,直到被夏沐昭云捏紧下巴,要将粉末倒进他嘴里,他不得不急声叫道:“你想让我留在伽蓝号,我答应你!”

夏沐昭云放下粉包,来了兴致。

许康喘了两口气,促声道:“但我不做面首,你也不准逼我吃阿芙蓉,行是不行?”

“不做面首,也不肯吃阿芙蓉,你一介文弱商贾,做海寇连刀都拿不稳,我留你何用?不然你还是自断一臂,自生自灭吧!”夏沐昭云手臂一挥,将弯刀扔他脚边。

做海寇?

是,要在伽蓝号活下来,又想少受些屈辱,只能做海寇!

可,若是做了海寇,徵羽该怎么待我?

正想着,夏沐昭云不耐烦了:“我数十个数,要么你乖乖做我的面首,要么立刻自断一臂,十,九——”

“等等!”许康道,“我留在伽蓝号,做海寇。我虽不会使刀,但我常年往来东璃安柔经商,又通番语,定能帮到你。”

夏沐昭云眉头一扬:“哦?你肯留下来帮我,自愿做一个东璃海寇?”

许康点点头。

“好!不过,还有一件事,”夏沐昭云顿了顿,浑身上下打量起他,“我们东璃海寇自有规矩,男子须遵照东璃传统剃头束辫,从此以东璃人的习俗生活,你也一样。”

“什么..”许康怒目而视,“我已经答应帮你,你还要我剃掉头发,变得跟你们东璃人一模一样?你是要我与大庆彻底决裂,要我变成叛国贼?”

“不剃头发也行,你就做我一人的面首,日日夜夜只为我一人服务。你这么一头好头发,要是真剃了,或是被我的手下糟蹋了,我还觉得可惜呢。”

“你休想。”许康直视夏沐昭云,语气平静,先前的惶恐惧畏全化为默然的愤怒。

可夏沐昭云没耐心陪他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她说道:“我倒数十下,你是剃掉头发做叛国贼,还是留着头发做面首,自己想清楚了。你再不做决定,等我数到一时你就替你朋友收回礼吧!十,九——”

许康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盯着地上的东璃弯刀:剃了头发,就等于加入东璃,真的叛出大庆了。但要我日夜服侍夏沐昭云这个恶女,沦为一个毫无尊严的面首,说不定还会逼我吃下阿芙蓉..我死也不做。

“八,七——”

程有炎在御座下对我造谣污蔑,在大牢里对我酷刑逼供,大庆皇帝却不闻不问,未等结案便罢我官商,抄我家宅封我开荣阁,对我已不留一丝情面。

如今我胆大越狱,私逃海上,这大庆,我恐已难归了。

“六,五——”

徵羽捉尽海寇,到头来我却自愿成了海寇,还是个伽蓝号上的东璃海寇。她会不会恨我?

再相见时,她怕是要拿长柄刀对着我了。

“四,三——”

他低头看了眼垂在胸前的长发:

但愿那顶发冠顺利送到她手上了。

“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

许康一手拾起弯刀,一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拢起,紧接着向上一提,双眼一闭,手起刀落,秀丽的黑发散落一地。他心口涌出万分揪紧的痛。

“我许康,今日自愿加入东璃海寇,以此断发,表我决心!”

夏沐昭云连连拍掌:“好!来人,给他剃头!”

很快,来了两个海寇将他按坐在木桶上,一人手持锋利的刀片把他余下的头发剃了个干净,只留头顶一小撮短发。另一人拿来一截粗糙污秽的麻绳,快速将那撮短发束成一根小辫。

这时的许康俨然一副东璃人的模样,右鬓失去了头发的遮掩,露出扭曲如疤的胎记,侧容可憎。

夏沐昭云见此嘲道:“噢,难怪头发遮得这么严实,原来是个丑八怪啊。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区区商贾哪有什么气节?为了活命还不是照样能做叛国贼?许康,从今往后,你可就是大庆人眼中的通敌叛国之徒了。你猜,你的将军朋友见了你,是会来救你,还是一刀杀了你呢?啊哈哈哈哈哈!”

十一月廿八午时,伽蓝号在谯明岛附近肆意劫走一条大庆渔船,夏沐昭云对徵羽断她一臂满怀怨恨,干脆报复在许康身上,不但命他打伤船上手无寸铁的大庆渔民,更是逼他用东璃弯刀去砍那渔民的一条手臂。消息很快传回大庆,激起公然愤慨,而后,许康便从众人口中“名满皇城的海商大掌柜”沦为“谋通东璃海寇的无耻大叛徒”,其名其人再不复前。

听到这里,郑保儿泪流满面:“夏沐昭云好歹毒,竟逼你至此。如此所为令人发指,简直禽兽不如!早知这样,我来救你时就该命他们杀了她,将伽蓝号烧个精光,为民除害!”

“她背靠东璃国师,又有雪山族和朝颜旗撑腰,我们只能先避开她,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保儿,多谢你肯帮我。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会随船队离开大庆亲自来救我。莫非你早就知道..”

郑保儿轻轻摇头:“先前我并不知道,可万宝号出事之后厂主也突然失了消息,当时我不敢往那方面想,我很怕万一自己猜的是对的..”说着说着,她的眼角闪起莹莹泪光。

她继续说道:“直到我收到那封信,信中内容皆与造船厂有关,署名又是‘润泽居士’,字里行间的暗语也是厂主从前同我交代过的。看完了信,我还是有疑心,怕是别有用心的人在利用你。可送信来的,是先前常与你来挽袖山的小长随,信封里又夹了你我在流水巷亲手做的发簪,那上面的珠玉宝石还是我替你选的..那时我才,才确信就是你..原来许公子是你,润泽居士也是你,这么多年来跟我通信的厂主就是你..既然是你,我怎会不亲自去救?我随船队一起来,就是想亲眼确定这件事,更是怕再也见不到你了。”说完,郑保儿打开一枚随身携带的香囊,里面存有一缕长发。这是她很久以前悄悄留存的许康的头发。

她的眼泪簌簌流下。

许康取出怀中的刺绣手帕,轻柔地擦去她的泪水,轻抚她的脸颊。

那天,郑保儿正在润泽堂愁眉不展,忽然接到来自厂主润泽居士的一封长信。自许康出事,润泽居士亦失联已久,郑保儿突然接到这封信自是又惊又喜。于是她按照信上的暗语指示,将遣散金发给造船厂的船工,打开挽袖山下的暗道,将那十四位“前辈”请出了山。月黑风高之夜,经营多年的秘密船队一经启动便从速离开挽袖山码头,出海营救造船厂的厂主去了。

郑保儿道:“如今终于见到你,你没事就好。只可惜,你那些好看的发冠发饰都用不上了,还有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开荣阁和造船厂..”

许康看着香囊中那缕头发,平和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岂可被过往的成就所累。千金散尽还复来,我那日舍掉的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

郑保儿听了,遂宽慰道:“夏沐昭云一定以为你从此便是她的奴隶,却怎么也想不到你还有一整支船队,更想不到当年乌岳泉号的火蛇印在你手里。”

“是啊,你们包围伽蓝号救我的时候,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还有那个程有炎,造个假的火蛇令状嫁祸在我家,却不知真的火蛇印一直藏在挽袖山——润泽堂。”他安抚郑保儿收起香囊,这时刮来一阵海风,扬起卷卷白浪,海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许康心里却已波澜不惊。

他看向她,郑重问道:“你当真要留在这里,不回大庆了?往后一切吉凶未卜,你若现在想走,我便马上差人送你回去。”

郑保儿郑重摇头:“那日在落子楼我便同许公子说过,我郑保儿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厂主,落子无悔。”

许康的眼睛有些湿润,他伸出一只手,将她的肩朝自己拢了拢,二人平静地望向海面。过了一会儿,他说:“如今已离开伽蓝号,又有火蛇印可号令乌岳泉旧部和东璃散寇,我们不用再怕夏沐昭云,也不必再回大庆。船队可继续向前,做我们该做的事。”

郑保儿颔首:“那这新船队可有名字?”

“有,叫千畿号,往后帆面就挂广域千畿旗吧。”

郑保儿若有所思:“千幾先润泽,万宝尽开荣?”

许康笑着点头。

=*=

公主府内,殿门紧闭,透不出半点风声。

“你是说,开荣阁近三年来亏损多于盈利?这怎么可能?”徵羽不解。

“你听我说,我手下把开荣阁这些年的账本仔仔细细查了个遍,开荣阁年年盈利,但每年年末都要拨一笔款出去,店里的掌事们无人知晓这笔钱的去向,只知道是大掌柜拨走的。”

徵羽摸着下巴:“他虽是大掌柜,但为了不知名的原因擅自拨走店铺钱款实属不该啊,难道这么多年没人有异议吗?”

长宁公主摇头:“这笔钱的数量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而且我手下问过了,掌事们都说许康是个好掌柜,从不亏待手下人,逢年过节发的礼金也都十分慷慨,所以这笔钱款他们就没多问了。”

徵羽回忆道:“除了开荣阁,他在大庆应该没有别的营生啊,而且他连个大宅子都舍不得换,这钱究竟花去哪儿了呢?”

长宁公主道:“这件事的确奇怪,不过他对属下都是极好,即便此番闹出这么大风雨,那些旧属下仍顾念他的好。他谋通东璃海寇的传言,掌事们没人愿意相信。当然,我也不信。”

徵羽踱步半晌,终于道:“嗯,我也不相信,他一定是被人胁迫了。长宁,谢谢你,我得继续查下去,早日帮他洗脱冤屈。”

长宁公主道:“放心,我帮你一起查。”

正当此时,淡秋报来一则消息,长宁公主与徵羽闻之,皆瞠目结舌。

半个时辰前,奉命捉拿许康的水师营总兵吴量负伤归来,向程提督送来一个消息:

东海之上谯明岛畔突然冒出一支武装船队,约莫由二十艘战船组成,挂广域山海旗,旗曰“千畿”。这领头之船便叫“千畿号”,船上号令者一男一女,此女生得秀美,此男面目可憎,据说是刚脱离伽蓝号自立海上的。千畿旗在海上如鱼得水乘风破浪,所到之处风暴不起,水波皆平。

要知那水师提督程有炎也不吃素,很快便查明“千畿号”是何人所有。原来那二十艘战船乃乌岳泉号余党所造,党首正是乌岳泉号已故大海寇沧波昼的义子,其部下十四人乃昔日沧波昼的十四位得力干将。千畿号现身不久,船队寇众已达百人,其中多为隐匿四方的乌岳泉旧部及东璃散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召集他们归来的,便是那沧波昼的帮派令状,火蛇印。

徵羽坐倒在椅子上:“这下完了,按照大庆律法,利用民间造船厂职务之便私造船队是为一罪,在禁海令下擅自出海是为一罪,召东璃海寇余孽为党、横占东海,令乌岳泉号死灰复燃,罪上加罪。这海寇的身份被他坐得实实在在,我就算上天入地也救不了他了!”

长宁公主道:“等一等,你是怎么确定千畿号的领头人,那什么沧波昼的义子就是许康?”

徵羽垂目:“我没有证据,也不能确定沧波昼就是他那个已故的东家。但他给了我两句诗,开头两个字就是‘千畿’..”

“诗?”长宁公主立即道,“你是说‘千畿先润泽,万宝尽开荣’?”

徵羽茫然:“他是真打算把这个秘密早点告诉我的,他居然算好了会有今天..”

长宁公主反复念着这两句诗,不禁眉头一紧:“润泽?挽袖山润泽堂?莫非他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润泽居士?”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徵羽你想,经营一支二十艘船的船队需要多少资金?”

徵羽一愣,由茫然转为惊诧:“你是说,开荣阁每年消失的那笔钱..”

“你说他舍不得换大宅子,每年又从开荣阁账上拨走一笔钱,若他真是千畿旗的领头人,这笔钱必然是用来秘密经营船队了。既然他与挽袖山的造船厂亦有渊源,说不定造船厂的账本上每年也有一笔钱被莫名其妙地拨走。我这就让人去查造船厂的账,淡秋——”

“不用了。”徵羽拦下她,“不用了,造船厂已经人去楼空,郑保儿走得悄无声息连声招呼都没打,怕是已随许康一起上了那千畿号。事实想必,就是你说的那样。”

她说完瘫垮在椅子上,脊梁某处像是完全坍塌下来,整个人被抽空了力气,没有一点将军的样子。

长宁公主连忙对淡秋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

半晌,徵羽撑着扶手费力坐起,双眼空空然细声道:“开荣阁大掌柜,造船厂厂主,五年了,我竟不知他就是润泽居士,不知他还有一整支船队,更不知火蛇印就在他手上..”

长宁公主默然。

少顷,徵羽弱声又问:“长宁,你说,这回我该不该再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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