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擅闯从极渊,实在是叨扰前辈了,敢问前辈如何称呼?”徵羽压下心中的畏惧,抱起双拳大胆问道。
长者捋着灰白的胡须道:“不知道我是谁,就敢跑到这里来,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许康连忙上前拱手道:“前辈一看就修行深厚、仙风道骨,相传东海之中唯有神人冯夷居于渊内,敢问周围何处有比从极渊更深的深渊?既然您是从极渊内唯一的前辈,那您一定就是神人冯前辈了。前辈您看,晚辈说得对吗?”
听完许康这番吹捧,长者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满意地点点头。
“我们实在冒昧了,这就给冯前辈赔礼道歉。”徵羽立刻躬身作了个大揖,许康也跟着给长者行礼,二人简直配合得默契十足。
冯夷笑了笑,打量起二人道:“你们两个是从宁国来的?”
徵羽和许康互相愣愣地看了眼对方,徵羽摇摇头道:“冯前辈,宁国早在数十年前就覆灭了,如今已改朝换代叫做大庆。”
“哦..”冯夷似乎并不惊讶,又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康,她叫徵羽。”许康答道。
“许康,许康..不好听,不好听!徵羽倒是比以前更好听些。”冯夷摇摇头。
二人听了这话,摸不着头脑,未来及发问,冯夷又问道:“许康小子,哎,你这名字真拗口,许康小子,我问你,你右鬓下可还有一道疤痕?”
许康一言不发,不自然地将右脸别过去,冯夷见状,吹了口气,那气息化作一缕幽风将许康的右鬓掀了起来,露出那道疤痕。
许康一惊,慌乱地将发丝重新盖在疤痕上,可那缕风带着冯夷的法力,发丝在风的威力下完全盖不住脸,他急得大叫起来:“啊啊啊!冯前辈你做什么?!”
“哈哈哈哈哈!许康小子,你躲什么?老夫又不害你们,哈哈哈哈!”他边笑边将那缕风纳回宽大的袖袍中,许康的伤疤这才被头发盖住,他松了口气,迅速整理起发髻来。
“冯前辈,您是如何知道他脸上的伤痕的?”徵羽奇道。
“此路若旧路,来者似来者。”冯夷并不回答徵羽的问题,只抛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眯起眼睛细细端详着他们道:“有人能大摇大摆地进来,却没有被烈烈拦住,当时我就觉得蹊跷。后来看到你们,我便猜到个大概了。说吧,你们为何找来这里,不会是想见烈烈吧?”
刚才在冰层上,徵羽差点就被啸浪兽一口吞了,她躲还来不及。她苦笑一下,对冯夷抱拳道:“其实此番前来,是因晚辈有一好友性命攸关,听闻从极渊中有前辈的回春之术,还有医治重创的宝物慈悲之泪,所以不远万里从大庆寻来,请求前辈救救我的朋友..”
“你想要慈悲之泪?”冯夷的双眉紧蹙起来。
“是,前辈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徵羽道。
“不错,从极渊的确有过慈悲之泪。不过很久以前,曾有人来到此地,与我做了一个交易,换走了此物。”
许康松开整理发冠的手,急问道:“换走了此物?意思是,如今慈悲之泪不在这里了?”
徵羽脸上的表情僵硬起来。
冯夷道:“慈悲之泪乃是海神落于世间的救难之宝,有照彻天地之光华,若此物在从极渊,这里就该是溢彩流光,光芒四射,而不是一片漆黑。你看看,我这儿像有宝物的样子么?”
的确,放眼整个从极渊大殿,若除去冯夷周身散发的神光,四下便伸手不见五指,几乎无法视物。
徵羽差点跌坐在地,她无法接受费劲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找到的从极渊,竟然没有她要找的那样东西。许康连忙将她扶起来,问冯夷道:“冯前辈,这慈悲之泪是没了,可不还有您吗?您可是有回春之术能将人起死回生?”
“所谓回春之术,就是用慈悲之泪救人时辅以玄微咒,方能完全发挥法宝的神力。可若连慈悲之泪都没有,就算将玄微咒念上几百遍也没用。”冯夷摊手道。
冯夷话音未落,许康赶忙牢牢扶住徵羽,生怕她一听完这话就直接晕过去。
这回徵羽没有晕,但她面色十分难看,硬撑着问:“冯前辈此话当真?那您可否告知,究竟是何人取走了慈悲之泪?那人又往何处去了?”事已至此,她已不可能放弃。就在刚才,她下定决心,哪怕跟着一条微弱的线索天涯海角地找,也一定要找下去。
“冯前辈,徵羽的好友至今昏迷不醒,命在旦夕,我们先从《海图异志》寻到救重伤之人的宝物下落,几经波折又换来王六郎的《璃海更路簿》,这才找到从极渊的方向。为了救朋友,徵羽一路不顾危险,历经危难,还差点在三生屿和啸浪兽口送了命..”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了看徵羽的脸色,确定她不会突然倒下去,又接着道:“如今好不容易找来前辈这里,若要她就这么回去,恐怕她的朋友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因此,若前辈依稀记得些当年细枝末节的线索,还恳请多多明示。”许康真诚道。
他从进来就有种感觉,总担心冯夷在隐瞒什么。虽说冯夷与他们素昧平生,愿意说多少是他自己的权利,没将擅闯从极渊的人赶出去,许康已经谢天谢地了。可他也有自己的忧虑。
他怕大庆国貌美如花的长宁公主真的香消玉殒,由于徵羽的关系,他与公主有过数面之缘,也能攀上半个朋友,公主大方可爱,仪态万千,若真年纪轻轻就仓促离世,实在非常可惜。他也怕大家费尽心思,历经生死,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万一圣上迁怒,回去不但没有封赏,反倒会连累自己的生意,甚至掉了脑袋。他更怕到那时,徵羽既会失去好友,又恐失去官职,会得个什么下场,她心里又该是什么滋味。
冯夷摇摇头叹道:“老夫深居海底,竟不知世间数十年的命数轮转,真能叫寻常人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许康小子,徵羽丫头,你们果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见二人一脸茫然,他无奈道:“徵羽丫头,你问我何人取走慈悲之泪,又往何处而去,你可知,这宝物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此言..何意?”
“你看看,你们两个手上拿的是什么?”
徵羽愣了一下,立刻低下头去,松开了因焦急而握紧的双拳——星月耳坠静静躺在她的掌心,散射出迷人的碧蓝光辉。她连忙看了一眼许康手中的耳坠,半信半疑道:“莫非这对星月耳坠就是慈悲之泪?不但有,而且..竟..竟然有两颗?”
“什..什么?这怎么可能?”许康也惊道。
“居然不信老夫?那就让你们长长见识!”说罢,冯夷长袖一挥,二人掌心的星月耳坠登时飘了起来。许康疑冯夷有异心,连忙伸手去够,谁知耳坠越飞越快,未等许康发问,冯夷张开双臂,掌心朝上,一边缓缓抬起双手,一边念道:“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只见星月耳坠越升越高,直至高悬在从极渊上空,紧接着冯夷双手一合,两枚耳坠凑到了一起。“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冯夷话音落下,双臂在头顶上用力展开。二人紧紧盯着那对耳坠,霎那间,两颗极亮的光点“嗖”地从耳坠中蹦出,遇到黑暗的一瞬立即扩大成两团耀眼的光华,数道碧蓝的光束从上空射下,点点光芒映照在从极渊四壁棱角分明的冰石上,投射出万般光泽,从极渊瞬间被照拂于一片流光溢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