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全力一试,你可愿意?”唯宁轻柔说道,方才的强硬悉数打散,眼中的泪光频频闪起,骤然凝聚起一滴泪珠,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滚落下来。
白洛见了,满是心疼,红了眼眶,她伸手想为唯宁拭去那一滴泪,又怕自己过了病气给她,便又收回了手,看向宫雪方向,“阿雪,递一帕子来。”
“不必麻烦。”唯宁匆匆低头往后抛了一句,抬手抹了两下泪。
“阿宁,我知道,委屈你了。”唯宁正要再说,白洛已先开口,唯宁听了,千言万语都卸在了一旁,只有泪水猝不及防地决了堤。
她本从不知何为委屈,一向孤注一掷地拼尽全力,也一向独当一面地承受所有,即使螳臂当车,也未有一刻颤抖、退却。可如今突然有人不问她事成与否,只问她可否辛苦;不赞赏她如何坚强,只体味她可曾无助。坚硬的壳被打开,其中柔软被触及、被拥抱,也终于被发觉。
几道泪水如交错的溪水,肆意纵横在唯宁的面上。可她无暇去擦拭,也不愿让泪点阻挡其视线,她全神贯注去看、去听,不愿错过一丝一毫。
“阿宁,你且去准备所需,一试即可,不必强求。我见你手出血了,先去好好包扎再来。”唯宁闻言退了出去,白洛继续道,随后偏头向外说,“此番谢过唯老爷了。兄长,你可愿上前一叙?”
“阿洛,你感觉如何?还有何处不舒服?”白淇闻言上前,在床边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还好,倒是兄长你从阵前返回,可受了责罚?”
“京郊敌军已退,你且不必挂怀,安心养好你自己的身子最为紧要。有唯神医妙手,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阿宁说的似合我意。我如此容貌,心中确实无颜示人。”
“我知道你们女儿心性,你放心,无论如何,为兄定为你觅得称心佳偶,你一日不出嫁,我便在家陪你一日。”
“兄长,岂不知我心悦何人?”
“时日如此之久,你还是?”白淇难掩吃惊之色,继而有了几分愠色,“如此,她还这般不顾你性命地强治你肌之瑕……”她明明只一句不在意即可免去这一通铤而走险、以命相博,可她还要激得自家妹妹豁出命去迎合其声色之欲,白淇心中难免心怀芥蒂。
“兄长,我知你一向护我周全,可如今我想自己做主一回。”
“你才何等年纪?就算唯宁说得有理,可诊治实况未必有把握。”
“我倒愿意一试呢。”白洛狡黠笑着撒娇道。
“性命攸关,你休要胡闹。”白淇虽有一瞬心软,但仍甚为谨慎,正色道。
“只一试就好。”比起自己的急症,白洛心中更多一分莫名的信任与贴心的成全,这一刻,她的一切都愿压到那一人身上。一向八面圆通的她竟也不知不觉有了唯宁一般的孤勇,她觉得好像离她又近了一步,思及此处,她莫名涌上一丝欣喜与慰藉。“就许她两日,如何?”
“两日还是太久,绝非稳妥。”白淇断然,“最多一日。”
“那便一日吧。”白洛妥协道。
唯宁收拾好医用什物回来时,白洛恰与白淇议毕,转对唯宁说了一句,“那就一天时间吧,你切勿强求。”便又昏昏睡去。
“如此,便予你六个时辰,明日卯时我再来打扰。”一日有六与十二时辰分,既未言明,白淇遂取前者。听闻疮疾医者常忌讳于凌晨出诊,以防病气趁夜阴作祟。如此一算,便只余不到两个时辰,想来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且不说惯常之一天未十二时辰,此时至明日卯时,亦不足六时辰。”唯宁已无暇白费口舌与之再辩何为一日,只求得应有之时长。
“那便依你,再延一时辰吧。”想来唯宁亦想趁日出阳气升发之时再略搏一番,白淇索性应下。
“多谢。”唯宁语气冰冷,只就语气、神情,还以为是一句判官念词。
“如此你便开诊吧。”白淇随意寻了一把交椅,往下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