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宁无暇估计那绳络,伸手探向白洛的额头。她刚触碰到一丝滚烫,白洛便偏头,拨开了她的手。
“为什么你先遇见的是伊思?还年年不忘十多年!我样貌、家世皆不如她,我当如何,你且说来!你唯家的规矩,也真是大过了天,可你兄妹俩还个顶个地听话……”唯宁不再多听白洛呓语,转身出去要叫人,正巧与午膳后来探望的慕辰撞了满怀。
“长兄,白洛又发起高烧,还烦你速速告与父亲。”慕辰面上极为严肃,无平日见唯宁时那般温和,剑眉微皱地听完,点头便离去。
唯宁回房时,白洛又已经昏昏睡去,白洛坐回白洛床边,突然察觉其面上通红且满布红斑与微疹,手臂与手背上亦然,唯宁知此症棘手,一下慌了神。此刻,唯父、唯母已闻讯至客房中。
“父亲,阿洛周身起了斑疹,退热或应与去疹同治,否则日后恐再难去。”唯宁急切提醒唯父道。
“万般疗法都无法用于此高烧之况下,需退烧后再言。”唯父号脉后,匆匆撂下一句回复,便前去抓药。
白洛一副药喝下,仍是昏沉、高烧。唯宁除了与宫雪一同用帕子冷敷白洛前额外,别无他法,心中之焦灼得坐立难安。商夫人见她搓手、抿唇不止,双目聚焦,举止慌张,不禁开口:“阿洛此状,乡野间即为‘病气小鬼’上身。”
不出商夫人所料,平日对此道一向不屑的唯宁听闻此言,抬眼急切转过身来,问道:“那将如何应对?”
“你可去院中择一节桃木,轻击此床四角,以将冤鬼魂魄击出;将阿洛一双花鞋置于门外,则可防其七魂六魄漂泊迷失。”商夫人三分真,七分假哄骗道,一则给唯宁找一杂务分神,二也实在好奇唯宁肯为其至交做到何种程度。
“多谢母亲提点!”唯宁作揖后,便朝门外走去。
“对了,此事心诚方灵。选好桃树后,需绕树三匝,口念净天地神咒,以免带进什么不好的东西来。口诀云: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商夫人索性做戏做全,在唯宁将出门时嘱咐后方唯宁出门去。
厢房外便是几棵桃树,唯宁选了今春开花最早的一棵便开始认真“请神”起来。商夫人便在屋中望着,颇觉几分哄弄之有趣,亦夹杂几分只能糊弄而已的无奈与心酸。
唯宁在商夫人、宫雪的注视下,一板一眼地“施法”一通后,天色已暗。白洛酮体虽仍微微发热,可高烧竟真退了下来。
唯宁再与其父商议祛痘除斑之事,唯父主张即可助其运化以退热为先,肌肤之症日后再言;唯宁则坚持先稳住血脉,同治二病,以免错失救治良机。
二人争执不下之时,白洛突然微声说道:“兄长怎得空回来了?”
声音虽轻,众人倒是听得真切,唯宁上前查看,料应是虚弱晃神所致,耐心解释道:“可是想白兄了?现下城中不得走动,一旦准行,定即刻让家人前来看你。”
话音刚落,便有人来报,白家长子求见,唯父惊讶之余,立令下人带他直接来了客房。一问方知,京郊大战告捷,可京城内各处流匪肆虐,京郊守军遂大举入京支援。偶得半日清闲,白淇归家,得知白洛之事,方有此访。
白淇见白洛面上红疮斑斑,又伴发热,心中便了然几分:“阿洛幼时曾为此症缠绵多年,幸得宫中太医偏方才解,如今他老人家早已归西,只有一徒弟或于宫中留任,不若我且去一问。”其后便策马疾驰而去。
众人散去,唯宁又重新坐回床边。只见白洛仍是沉沉睡着,面上红疮疾速铺展开来。唯宁一面细想对症疗法,一面凑近细看。见其左颊上有一殷红斑块,色深而平滑,格外显眼,唯宁不禁轻撩其鬓边碎发,伸手去触。
“唯小姐,我家小姐此病是否为疟疾尚未可知,您仔细染上。”宫雪见了忙出言提醒,实则也怕自家主子有所闪失。
“无妨,我自幼跟随家父研习疮科之学,略得一二,此应为体内风邪、血燥所致,非瘟疫类,他人不会过了毒气,你也可放心。”唯宁转头说完后,才又继续方才动作。她凑近一观,赤色斑痕轮廓极似秋日枫叶,不像他处那般或伴脓疱或显红肿。唯宁用指背轻轻拂过,竟觉水嫩得吹弹可破,不觉周身一怔,眼中的亮光闪了一下,转瞬便被更浓的焦灼吞噬。
白洛被她触醒,缓缓睁眼看着唯宁。
“抱歉,我只是想看一下此处,你且再睡一会儿吧。”唯宁轻声说道。
“你莫要看。”白洛虚弱道,向里转了转头。
“白兄已去宫中求药了,只需稍等片刻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