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穿过青龙大街往城南去,师由驾车,听见车内自家大人同沈梁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两耳不闻权作不知。
车停稳,听到沈将军玩笑般一句“备受冷落,只能自己寻上门”,师由脚步一顿,面色不改,后背却直冒冷汗。好在无论是林翊还是沈梁,都没注意到这些。
但林翊接下来的吩咐,却叫师由冷汗涔涔,刚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师由,浴房让人准备好热水。另外,除了你,其他人谁也不许靠近。”
师由神色挣扎,迟疑道:“大人……”
“去办。”
林翊语气坚定,师由抿唇纠结了片刻,领命应是。
沈梁瞧见师由离去前瞥来的一眼,但笑不语。直到人远去,才瞧热闹般道:“你这下属倒挺忠心。”
林翊思量片刻,无奈道:“还请沈将军口下积德。”
师由消息灵通,知道沈梁偏好男风并不稀奇。但二人并未在他面前有不妥的言行,无端联想至此,多半是沈梁在来寻她之前说了些什么,才会叫师由的误会加深。
“那可怪不得我。”沈梁轻笑一声,成功捉弄人的得意与幸灾乐祸昭然若揭,俯身凑至林翊耳边,“每次施针加上药草浸泡都要一个时辰,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去了。你说是不是,林少卿?”
沈梁声音放软,玩笑露骨,暧昧不已。可惜,林翊生性严谨,铁石心肠,只是无奈叹气,心道:所以说,沈梁同荀璐不对付是有原因的。
沈梁觉得荀氏一族的玉璧过于端方自持,不顾现实一味追求文人风骨,瞧不惯对方的假清高。
但博学多识,温文尔雅的大司农又何尝看得惯素有寻花问柳习惯,与士子断袖分桃,赴巫山云雨的沈将军。
再则,说是“每次”,但林翊细细回忆,真正让沈梁主动来寻他,不过秋猎后那一次罢了。谁让她侍郎府与太府寺两头跑,不是替老师师母收拾东西,就是在府衙处理公务,连自家宅院都少回来。
也就那一次情况确实有些紧急,才冒险一试,没想到就给沈梁盯牢了。
沈梁嗅到浅浅的桂花香气,偏头能看到林翊脸上的细绒,双眸清亮如水,不躲不避,不由靠得更近。
动作迅疾如电,沈梁扼住了林翊动作的右手笑道:“林少卿,同样的招数用两次可就不灵了。”
却不料,林翊轻笑一声,被迫抬起的右手空无一物,而左手的银针早就刺出。
沈梁顺着林翊的目光,抬手却见小臂之上三枚银针并排闪着寒光,不痛不痒,半边身子却酥酥麻麻,逐渐失了力气。
“这回是我越界了,林少卿大人有大量,先给我撤了?”沈梁见情势不对,立刻告饶。
倒不是他自己没法拔针,只是轻举妄动的苦果他已然尝过,滋味实在不好受。一朝被蛇咬,总得记住教训,否则倒在地上被人拖回屋里,他右千牛卫将军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林翊轻笑道:“脸面可没有身体重要。”
沈梁挪步到浴房之时,出了一身汗。热水倒满浴桶,水汽氤氲,林翊没有避开的意思,室内也无婢女仆从,沈梁苦笑一声,只能自顾自解了衣袍。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响起,转眼间右千牛卫只剩下一条亵裤的体面。
沈梁见林翊目不斜视,专心挑捡了药草丢入浴桶,逗弄的心才起,就见对方随身携带的银针展开,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咽下轻佻的话语。
在他眼中,林少卿不喜与人争辩,却绝不是个容易吃亏的主。换成荀璐,他有把握气得对方三魂去了七魄,尽管事后会被报复。但对象是林翊,他要让过分年轻的少卿变脸,可就不容易了。
深秋风起,或许是怕浴房中的两人受凉,师由还特地命人烧了火盆搁在一旁。
热气蒸腾中,沈梁入浴,人被林翊扶靠在桶边。
“闭嘴。”
沈梁笑僵在嘴角,调笑的话绕了几绕,就被林翊抬手摁下。他偏头,想要说些什么,就见纤细的林少卿眉间微蹙,认真把脉。
“有什么不对?”
林翊不答,让他换了手,细细感受指尖起伏,“中毒的迹象,不该啊?秋猎那次的药事后我自己试过,没有问题。但现在这般,倒是有轻微的中毒症状。”
林翊低头思索,倒是沈梁率先想通关窍,嗤笑了一声道:“不用纠结了,不是你这边出了问题,就是又有人朝我动手。”
沈梁好奇道:“毒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