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缱迈起步子一脚一脚地朝两人走来,每一步都是多么得沉重。
刑海棠把时断川的手越握越紧,那眼光像是和季缱有什么深海大仇一样。
季缱强颜欢笑,对刑海棠开口:“……你们来了啊,我带你们过去刑大哥那边……”
时断川被刑海棠捏得手十分疼,但根本不敢说什么。
“好啊。”刑海棠假笑着。
到了病房,他把那果篮狠狠往桌子上一放,嘭的一声。
刑海桐望了一眼进门的三人,他弟弟眼里的敌意,断川目光的闪躲,和季缱眼眸的飘忽。
又来了,刑海桐想想就够头疼了,上次易氏的那件事就让他够心惊胆跳的,偏偏那么巧,又来一次,祈祷这次没有炸弹,但他已经从他弟弟的眼睛里闻出了遮不住的火药味儿。
他作为这里的缓冲剂,笑着说:“都来了啊,还买什么水果啊,浪费钱。”
“我老公买的,要感谢就感谢他去吧。”说着刑海棠就望向时断川,又十分挑衅地瞥了一眼季缱。
时断川在一旁有些站不住脚,但还是朝刑海桐笑着点头。
“那多谢时总了啊。”
“不用谢,应该的。”
刑海棠有些骄傲的劲儿头望着他哥和他爱人,又十分不屑地看向季缱,“你,可以回去了。”声音十分铿锵有力。
季缱一直看着刑海桐,手悄悄捏紧消防服的一角。
刑海桐笑着望着他,“我随你,小季子,这次我多亏了你了,辛苦了啊,下次再好好感谢你。”
刑海棠一直在一旁观察着时断川,时断川的目光基本就没落在那个季缱身上过,闪动不定的,他不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断定他心里肯定有鬼。
于是他一下喊了一声:“别。”
时断川猛地望向刑海棠。
刑海棠十分从容地坐到床边,左手撑着床,右手单手转着手机,抬眼在时断川和季缱脸上扫视,“不过,我很好奇,季先生刚刚是怎么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我是刑海桐的弟弟呢?”
终于,活火山喷发了。
时断川深知刑海棠是一座活火山,他一天一夜观察着他,望见他平静,他是如此得暖心。别人不敢靠近他,人人都害怕他随时会爆发,可时断川愿意,愿意到他的身旁,不是他愿赌他不会喷发,而是即使被岩浆烫得血肉融化,他也心甘情愿,心甘情愿被滚热包围交融。
他知道他现在和刑海棠在一起,随时都可以over,随时都可能像以前那般大吵一架,骂得比谁都狠。也就是因为彼此最了解彼此,才能从那别人看不见的伤口处狠狠按下去,恨不得双方都两败俱伤、千疮百孔。
两人也似乎早早血肉就相连交融在一起,一拉扯,便是承受不住的痛苦,可偏偏,离,离不开,合,合不起。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去修补,去为这段关系做妥协。
怎么就不能狠心推开呢?时断川自嘲地想着。
季缱也是机灵了一回,“您和刑大哥一样气质出众。”
刑海棠冷笑一声,油嘴滑舌,他恶狠狠瞟了一眼时断川,质问道:“看来时总一直很喜欢这种人啊。你以前不是说你没谈过恋爱的吗?没和别的男人睡过吗?那他是谁?你趁老子不在的这几年到底找了多少个男人?你他妈认为我很好骗吗?!”
“刑海棠,你现在能别胡闹吗?你能不能别看到一个男人就以为我和他是那种关系,啊?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之前我说的话你信过吗?”时断川的语气里满是妥协,他想要和刑海棠好好说,但语气逐渐飙升,他真不明白刑海棠为什么每次都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他一直是欠季缱的,他本就于心有愧,现在又把海棠拉了进来,让海棠或许因为没有安全感而这样,全部战损。
时断川,你真是感情里的下等人。他心想道。
“草你妈的!时断川!你就因为这个男人和老子吵架!还说你们俩不认识?!”刑海棠用手气愤地指在季缱鼻尖。
“你说爱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信任,你就不能回去再听我好好和你解释吗?”
刑海棠拳头越握越紧,“解释个蛋!回去解释?怎么?害怕我在这里把你的旧爱给吃了啊!?”
“别吵了!一个两个都像不像话!”刑海桐怒吼一声。
瞬间刚刚吵得不可开交的场面就猛地被震慑住。
季缱还好,他见过刑海桐在警局里指挥人的场面,这种反差见怪不怪。
而时断川就大不相同了,刑海桐在他眼里一直是一位很柔和温文的男人,即使是警察,但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心都是如此得温柔和蔼,像大哥哥一样。这时被他骂了一句,内心难免有些不协调,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刑海棠也差不多,他小时候调皮,父母和哥哥还都是宠溺得不行,但是他知道他哥的厉害,初中时有人不要命敢惹他,他哥抡起铁棍就帮他出头,就连他高中时抽烟喝酒都得小心翼翼躲着他哥。
随即刑海桐又压着声音望着几人开口:“你们俩怎么回事?这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休息呢,吵什么吵,丢不丢脸?我这警服还搁这里呢,人家季缱也穿着消防服,你们俩要是想丢脸,就滚去大马路上吵,”又舒缓一口气继续:“海棠,断川,你们俩那些破事我也多多少少知道,但现在别在这里破人清静。”
然后望向季缱,脸色柔和了几分,“小缱呀,你先回去吧,辛苦你了,还让你心里不自在,改天我再请你吃饭。”
因为刑海棠和时断川在场,季缱根本不想再做什么动作了。
但是,这空调房里的温度确实有些太低了,他怕刑海桐身体又受刺激,还是变扭着过去,弯下腰把刑海桐刚刚因为气愤的动作而翻到一边的被子给帮忙盖好。
这一动作也没什么的,但刑海棠本来听到他那刑大哥的称呼就想吐,现在再加上他那唧唧歪歪的动作,更是受不了,可无奈被他哥压制着,只好捏紧拳头,罪都由自己手心的皮肉受下了。
时断川身体却一晃,他看见了季缱手心那让人根本忽略不掉的茧。
这个茧,真的有些吓人了,他没太看清到底有多少个,只是感觉整上半个手心全被这种厚重、灰褐色的老茧寄生攀附上,又因为经久不息的训练,那深色的茧又被摩擦而露出丝丝细细的白。
他从未爱过季缱,这是真的,他也从未装过他爱他,但是如今看到这般辛苦的他,时断川难免自责,季缱放弃家里继承的财产,来做消防员,这里面很难没有自己的原因。
季缱理完被子再起一身,就低着头往外走。为了躲避与这两人的对视,这埋头的动作又是多么卑微。
海棠一直把断川护在身后,虽然两人刚刚小吵了一架。
时断川淡淡看了一眼埋头直走的季缱,心里五味杂陈。
而刑海棠眼睛一直跟随着季缱,恨不得现在就把他给刀了。
季缱一走,刑海桐就招呼着这剩下的两人,“你们俩也滚吧,回去慢慢吵。”
“哥——”刑海棠上前一步,“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时断川一直在后面站着不动,这让刑海棠心里的火更盛了几分。
他妈的!你还不来哄老子!帮老子削!
他气愤地拿起苹果,结果下一秒时断川就叫了他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