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话锋一转,声音低沉而坚定:“如果你选择留在这里,那么,从现在起,我可以对外宣布你是我的‘从属’。”
短短几句话,在寂静的空气中犹如惊雷般回荡。
我双手交叠,微微向前倾身,视线平静地注视着她,缓缓道:“来吧,选择吧。”
绯真咬住下唇,细小的牙痕很快浮现出来,她的眉头微蹙,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从最初的惊慌到挣扎,再到逐渐平静……她的眼神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内心战斗,却在最终归于洒脱。
短短三分钟,仿佛漫长如同一生。
终于,她深深弯下腰,额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声音清晰而坚定:“我想留在这里。”
我微微眯眼,心中有些意外——她没有提及她的丈夫,也没有提及那不知生死的妹妹,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我阐述她的特殊性与治疗术的原理。
当我提出将旧名换为新称时,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接受。
我嘴角浮现一抹淡笑:“那就叫阿绯吧。”
她微微抬头,目光清澈又坚定,恭敬地行礼:“阿绯在此见过域主大人,冥主大人,以及……砚老师。”
这一刻,我明白了——阿绯就是地狱缺失的那块拼图。
自从她来到地狱后,六部的氛围不再只是一片冷冽的肃杀,而是多了一份细腻的温暖与鲜活的色彩。
阿绯的存在,如同一缕初春的暖阳,照进了那些沉寂已久、习惯冷漠与战斗的灵魂深处,仿佛让他们在冰冷的冥火中触碰到了久违的人情与温度。
但她那“温柔而不容置疑”的治疗风格,却在兵部的莽汉们之间成为了“恐怖的传说”——
因为她总是带着那抹温暖得让人放松戒备的笑容,声音轻柔得仿佛在哄小孩:“别怕,很快就好哦。”
然而下一秒,不听话的患者就会在她细致而凌厉的灵压引导下被摁回到治疗台上,硬生生“按服”在柔软的灵枕中,被迫接受完整的治疗流程。
那是一种令人绝望却又无从反抗的“温柔力量”,让不少兵部的猛汉被“抚慰”后连连喊痛却不敢抱怨。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每一个人。
而在三十年前,我亲身体验了她那份“不容置疑”的守护——
那是一次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景。
我是在清环、遥香、秋彦目瞪口呆的注视中,被脸上挂满笑容却充满怒意的阿绯拉回了本体所在的封印之地。
她一路沉默,直到将我按在床上。
那是一种无声的责备。
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用那双温暖而坚定的手,细致地疏导着我这副被撕裂得千疮百孔的身体,甚至修复了那些被岁月和战火留下的深层暗伤。
那次,我是扛着半条手臂从地狱之门外倒回到吏部门口的。
阿绯见到我时,眼中闪烁着某种复杂的情绪——不光是愤怒,更多的是心疼。
她的手法一如既往地精准,却带着一种无声的悲伤。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一边治疗,一边默默落泪。
那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我的衣袖上,带着微凉的触感。
她的声音依旧很轻,但每一句都仿佛扎在灵魂深处:
“您撑了这么多年了……再撑一撑,好不好?”
“您不是说过,忘不了那抹金色吗?冥主大人,以后就别想着拯救世界了……就朝着梦中的金色走去,好吗?”
“……您说过,只要地狱还在,您就会一直存在……这句话,您是骗我的吗?”
每一句都像是轻柔的呢喃,又像是责备与哀求交织而成的低吟。
是啊……
每一个地狱的生灵,都在等待那“临世之日”的到来。
即便我们与过去隔着时光的河流,哪怕被规则排斥在三界之外,但彼端的世界,总有地狱之人愿意守候的人。
不然——
为什么礼部的那些老小子们总是每隔十年便恢复成年轻的模样?
为什么兵部的莽汉们总会疯疯癫癫地四处开辟地狱之门?
为什么户部的人总是驻守在浩如烟海的数据库前,日夜不休?
为什么刑部的贵族们总会举办无数次会议,仿佛在等待着某个不可预知的时刻?
为什么工部的技术宅们总想尽办法获取现世最新的理念、发明和数据?
为什么咎人们总是拼尽全力地想逃离地狱?
答案很简单——
每一个地狱的灵魂,都在等一个回归之日。
哪怕岁月无情,哪怕时间推移,这份期待从未改变。
——至地狱众人,
吾苏醒之日,便是你们回归人世之时。
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