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君放下手中的墨块,指尖在砚台上轻轻拂过,灵力随墨汁流动,在空中缓缓勾勒出一座朴素而庄严的宫殿轮廓。黑与蓝的交织仿佛在唤醒某段被尘封的记忆,那轮廓随着他的灵力晕染而愈发清晰,如同一场无声的述说。
“十三万年了吧。”浩君低声道,声音低沉而缓慢,却带着一股说不尽的怀念与感慨,仿佛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刻在心底。
我怔怔地眨了眨眼,视线被那片灵光的残影牵引着,仿佛要将这一幕深深刻入骨髓之中,无法抹去。
万年不见的友人啊……竟然还有重逢的一天。
“域,傻了吗?”
咲君轻轻放下茶杯,指尖擦过杯沿,细小的摩擦声在寂静中尤为清晰。她眉眼弯弯,笑容柔和得仿佛连时光都被软化了,那笑意中带着令人心安的暖意,恍若一缕春风,拂过疲惫的灵魂,将每一片碎裂的孤独拼回原处。
那一刻,我几乎以为——这一切,真的只是梦境。
啊……是梦境吧。
浩君、咲君,还有我,我们三人共同织就的梦境。
“你们……怎么、我,为什么……这是梦,对吧?”
我睁大双眼,仿佛溺水之人般贪婪地将眼前两人栩栩如生的模样刻入记忆深处,深怕一眨眼便消散无踪。哪怕只是梦,我也不愿遗漏任何一丝细节。
毕竟,那段三人围桌而坐、谈笑风生的时光,早已被无情的岁月埋葬在数万年前的尽头。
可现在,它又仿佛在眼前复苏,像那初春梅花初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脆弱美丽,仿佛轻轻一触,便会化作飞散的光影。
就在我怔怔出神之时,浩君忽然转过身来,毫不客气地抬手“啪”地一声拍在我脑门上,力道十足,声音脆响得惊醒了沉思中的一切。
“想什么呢,域。”
那温暖的触感和略显粗暴的力道让我愣了一瞬。我揉了揉被拍疼的地方,顺手擦去眼角未干的泪光,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仿佛从灵魂深处升起一缕温暖:“能见到你们……真好。”
“啊啦,域居然会哭了呢。”
咲君微微倾身,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鬓角,动作轻柔得像是在逗弄一只小猫,她的眉眼间带着一抹狡黠的笑意。那笑容明亮而温暖,仿佛初春的阳光洒落在冰封的湖面上,细碎却无比真实。
“你啊……越来越像人类了。”
一旁的浩君见状,深深叹了口气,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嘟囔道:“还真是退步了啊。”
说着,那双宽厚而有力的手直接覆上我的头顶,五指轻轻收紧,用力揉得一团乱:“连脾气都不如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的你,可一点都不像现在这样软绵绵的小姑娘。”
“喂!泉浩!你是不是不想要这只手了?”我嘴上放出狠话,语气中却透着几分撒娇般的意味。尽管如此,我并没有拍开那份熟悉而温暖的触感。
“呵呵。”
咲君轻笑了一声,抬袖掩住面庞,眼角的笑意弯成了一个温柔的弧度。尽管她极力掩饰,那双盈满笑意的眼眸却暴露了她眼底那份无可替代的温柔与宠溺。
她静静看着我和浩君拌嘴,仿佛在欣赏一幕久违的画面,连手中那盏茶都未曾挪动分毫。
直到我们两人衣衫凌乱、头发被揉成了鸟窝一般,咲君终于抬手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一种柔中带刺的提醒:“几万岁的孩子们,该收收了吧,咱们聊点正经事了。”
“……”
糟了,阴阳怪气模式的咲君上线了!
我和浩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立刻挺直了腰杆,手忙脚乱地拍平皱巴巴的衣服,又不停地抚顺乱糟糟的头发。那股热意像火焰一样从脖颈一路烧到耳根,仿佛我们被点燃似的。
我们俩默契地低下头,像两个被老师点名批评的小学生一般,乖乖端正地坐好,视线牢牢黏在桌面上,连一粒灰尘滚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随着心跳逐渐平复,我在这袅绕的“茶烟”中,缓缓回忆起这些日子里的一幕幕场景。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却仿佛比数千年还要漫长——那些变故与事故,如狂风骤雨般接连而至,已然超出了我在人世间多年所积累的一切总和。
就像是我拼尽全力推动主线,却始终在错的时间、错的场景里遇上了不对的人——即便付出再多心血,也只换来徒劳无功。
这时,我才彻底明白了一件事——这一切……都被无形的规则牢牢掌控着。
——只有“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具备时,我这段失忆状态下推测出或回忆起的真相越多,我的友人们就能越久地保持清醒,陪伴我的时间也会越长。
现在看来,能出现在这里陪伴我的,唯有咲君和浩君。
但我清楚,一旦记忆完全回归,曾并肩作战的同伴们……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而这一切的关键……
“所以,是黑崎一护,对吧?”
我撑着下巴,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石桌,眸中闪烁着微光,嘴角带着一丝无奈又释然的笑意。
咲君轻轻伸出手指戳了戳我的眉心,指尖的触感带着微凉,却仿佛注入了一丝温暖。她的笑容柔和而促狭,如同那初绽的梅花:“我一开始其实还不放心,但没想到啊……最后,你果然还是会喜欢上那个臭小子。”
她的声音轻柔,却像一把细针,戳破了那层我刻意隐藏的纱幕。
浩君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折扇,骨架上刻着古旧而庄严的铭文。他懒洋洋地将一条腿搭上椅子,悠然挥了挥扇子,扇出一阵带着茶香的凉风,打破了这片片刻的沉默:“看来,我的班终于有人接了啊。”
“你做梦吧!”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试图学着他翘腿。
可下一秒,咲君轻巧地抬手,一巴掌拍在我膝盖上,力道不重,却带着几分“老母亲式”的警告。我瞬间乖乖坐直,嘴里嘟囔着装出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知道了知道了……真严厉啊。”
“你和我的本体都在沉睡呢,我才不会让他提前接触到你的封印。”我低声嘀咕着,眼神有一瞬的暗淡,像是浮上了一抹隐秘的担忧,“我不想让他成为你的替代品。”
浩君撇撇嘴,手中折扇“啪”地一声合上,清脆的响声在静谧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指节微微发白,仿佛是在试图确认那双手的存在感。
他的声音在安静中响起,带着一丝自嘲和平静:“你以为谁愿意接近我那个样子?没听力、没视力、没有舌头、没有四肢,就连心脏都被封印钉着……说白了,我就是个维持三界平衡的破机器。”
整个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扇叶上刻着的灵文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主人的叹息。
我和咲君静静地望着他,眼底泛起了淡淡的酸涩,仿佛有什么堵在喉咙口,发不出一点声音。
浩君察觉到气氛的变化,耸耸肩,露出一点笑意,仿佛在将那股压抑轻描淡写地抹去:“别那副表情啊,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他将折扇往桌上一拍,发出一声轻响,笑得从容而淡然:“很快的——我都坚持十四万年了,难不成还差这点零头吗?”
咲君微微侧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那是一种看不透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回忆泛起的柔光:“这话可别被懦听见,不然他非得哭成个泪人。”
她嘴角带着一抹笑意,那笑意温柔中掺杂着一丝旧事的酸涩,就像书页上残存的墨痕,读来却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不过……好在啊,知道你真实情况的人,都比你先沉睡了。”
说到这里,她抬眼望着窗外,仿佛那轮高挂在夜幕中的银月,映照着她眼底不愿被察觉的思念与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