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席上时,寿宴前面已经奏起乐了,曲调清丽脱俗,倒颇有豁然开朗之感。宁言希探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子正坐中间拂着古琴,右侧一位女子抱着琵琶,再往四周扫了一眼,则是一些丝竹管弦。
“哼,这吕老爷子倒是品味不错…”宁言希眨了眨眼习惯性地拽过李清潭的衣袖低声蛐蛐,话到半截又像是想起两人刚刚才单方面吵过架,转过身去直愣愣地入了席。
反观李清潭这边则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三两步跟着坐到了宁言希左侧,“宁少侠大人有大量,不要再生在下的气了。”
宁言希听着李清潭这不正经的语气,又想到这人一路而来的恶劣行径,一阵委屈之意油然而生,在心里细数了一遭这人的罪证。天天从言语上逗弄人暂且不论,这人看样貌顶天二十出头,还天天小朋友小朋友的叫,难道他自己就很成熟吗?
宁言希恨恨地想,他明明就是仗着我脾气好忘性大,才这般肆意妄为,我把他当知己,他把我当小猫小狗戏弄。
想到这里他很有骨气地往右挪了一个位置,下决心最起码要晾这个人一顿饭的时间,让他知道自己的错误,却不料那人很是执着地又坐到了宁言希左边的位置。
看来李清潭认错态度很好,宁言希心下一喜,又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太任性妄为了。李清潭也并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啊,只不过言语上轻薄了些,但行动上一直对自己特别好。
想到这里宁言希又不由得想到那人曾经说起自己坎坷的童年经历,唉,李清潭真是命途多舛的可怜人,他作为凡人只是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况且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连师父也会时不时罚我,李清潭却对我百依百顺的,他只是想对我好,又有什么错呢?
“李清潭,”宁言希顿了顿,有些忐忑地开口道,“其实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我作为宗门弟子还是希望为弱者伸张正义…”
宁言希抿了抿嘴等待半晌,却并未得到回复,还以为李清潭又在戏弄自己,皱了眉转头看过去却发现身边坐了个不认识的人,那人见他看过来对自己微微一笑。宁言希有些尴尬地冲那人点头示意,伸长脖子越过这人往后看却发现李清潭还坐在原位上,手上摆弄着茶杯,从宁言希的角度只看到他唇角下垂似是有些不悦。
宁言希又缩回脖子,心道我还没跟你生气,你倒生起我的气来了,那咱们两个便彼此冷静一下吧。
“宁少侠,是刚刚下山吗?”身边这人倒是转身与宁言希攀谈起来,却一开口吓了他一跳。
“这位仁兄我们认识吗?”宁言希瞪大眼睛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这人,只觉相貌平平到扔在人堆里也找不见,身量倒是比自己高点,粗略一看也看不出什么流派。
“在下几年前见过无执师尊,他老人家曾言宁少侠是他最得意的徒弟。”
“真的假的,”宁言希心说师父倒还真夸得出口,但又忍不住飘飘然起来,“您是?”
“在下名向字日心,师从披云阁,小门派出身罢了。”
宁言希面上微笑脑袋里快速思考,确实是从没听师父说过,向日心…好怪的名字。
“哦说过说过,师父也说过您为人正派颇有潜力。”
“还真是意外,”那人挂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宁言希直觉这笑容有些刺眼,没等反应过来就听对方接着道,“我左边这位兄弟宁少侠认识吗,他刚才找我换座位,但是我实在想找您搭话,所以…”
“哦是我朋友…”宁言希与人聊了几句话便开始力不从心,心里念叨着这菜怎么还不上,又有点后悔自己跟人闹脾气结果现在弄得这么尴尬。
“太不好意思了。”这人倒是个有眼力价的,轻轻拍了拍那边对着茶杯生闷气的李清潭,两个人交换了座位,宁言希见状这才松了口气,余光看见那人拿起倚在圆桌上的长刀换到了另一边,又让他心里涌起一股怪异之感。
“怎么?宁少侠刚才和人家聊的这么欢,聊完想起我来了?”
李清潭坐过来后像是终于顺了气,脸色没那么黑了,嘴上却很是不饶人,还拿那双狐狸眼斜睨着人。宁言希自觉理亏地把凳子往李清潭身边挪了挪,“我这不也没想到嘛,再说谁叫你刚才拦我来着?”
还未等李清潭开口,只听丝竹声渐缓,侍女们流水一般各自端着菜肴走上前来,是宁言希从没见过的热闹场景,宾客们皆落座攀谈不时碰杯。他很是兴奋地看着眼前有序又壮观的景象,不由想起在山上生活的十来年,那时师兄师弟们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除了逢年过节皆是两荤四素。只是有一次为了争最后一块蒸排骨,自己和凌霄大打出手,把整张桌子都掀了,被罚到藏书阁思过一个月后两个人便分房而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