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娘一脚,将头踢回牌桌上:“你们的筹码,收好了!”
蓝衣人微微侧身,似是有些不忍直视。
黑影中又传出不男不女的尖细嗓音:“桌上只剩你我二人,公子还要继续吗?”
蓝衣人微微仰头,又飞快垂下,再次数好寿元筹码,下注的手微微颤抖:“八十年,跟——”
对坐那人随手抛出筹码:“跟,八十——”
“跟……”
“公子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那人打断他的跟进,“我尚未看牌,你若是想加注,只能出我的两倍。”
“……一百六十。”
“跟。”
“三百二十。”
一百年一百年地加,就算是神仙大约也觉得肉疼。
陆庚扯了扯嘴角:“干嘛这么拼,直接开他不就好了?就算输了,也不会血本无归。”
玄娘道:“谁知道呢,或许,他根本不清楚规则。”
陆庚惊道:“第一次来玩,敢开到这么大?”
玄娘道:“又或许,是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
陆庚暗自翻起白眼:这话与没说有何分别?
对坐那人也来了兴致:“好,我就陪你玩到底,”他扔出筹码,“三百二!”
蓝衣人正想喊六百四十,却被宝官拦住:“二位,由于仙魔寿元长,所以音锈阁有个特殊规则,以寿命为注,最多加到六百年。”
他猛地抬头:“你还想要什么?”
阴影中那人微微耸肩,语气随意:“随你。”
蓝衣人的胸膛剧烈起伏一下,但很快被强行抑制,道:“我可以压上你想要的,但是,我也要我的东西。”
“好好好,跟我提条件。”黑影中的人长笑一声,探出一只手。
那只手纤细修长,却生得小巧,皮肤细腻、泛着雪光,拇指上扣着一个红色扳指,反衬得这只手更加精致。
这分明是女子的手。
即使隔着白纱,也能察觉到蓝衣人正死死盯着那只手。
那人手腕一旋,指尖多了一只毛笔。
“想要吗?”
几乎是看到那支笔的瞬间,蓝衣人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探去,又猛地抓住自己的右手,退回原位,声音抖得更加厉害:“我……用六百年寿元,加上一只手。”
对坐那人冷笑一声,随手将笔抛在牌桌上:“我跟,你看着加吧。”
蓝衣人长舒一口气:
“我用我今后的仙途,开你。”
这话,便是直接亮明了身份。周围一片哗然。
“这人竟然是神仙?神仙也跑来赌?”
“别拦我,让我咬死这群狗娘养的!”
宝官厉声道:“扰乱牌局者,永久逐出音锈阁!”
周遭群魔这才不敢造次。
她转而娇笑一声:“二位请亮牌!”
蓝衣人将牌翻转过来,放在桌上。
三张、九点——同花!
周遭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三花聚顶——这、这可是牌中最大的组合!
周围传来愤恨之声:“怎么办,怎么办,咱们要输了!”
陆庚了然,难怪他敢这般加价。他转头对玄娘道:“怎么办啊,我的皮没了。”
玄娘相当淡然:“现在定输赢,为时过早。”
陆庚皱眉,三花聚顶概率小之又小,难道一日之内还能出现两次?
黑影中那人不疾不徐道:“且慢,不看看我的牌吗?”
只见她慢慢反转手牌,露出自己的排面:
三张异花——
一、二、四
即便看不到蓝衣人的表情,也能觉察出他此时的疑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庚猛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在玄娘肩头拍了一下。
宝官站起身,用银钩敲响悬在桌顶的铜锣:“鼠啮龙鳞吞日月,蝼蚁撼岳震乾坤!”
蓝衣人的手还悬在半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见满满一桌的筹码全部被划到天字位。
场内爆发出喝彩:“归鸣君当真威武!今日可真是来对了!”
“竟然压上自己的仙途,我是他,已经气昏炸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狗屁仙君,在我们的地界还敢耀武扬威,以为抽个三花聚顶有什么了不起,比直接杀了他还痛快!”
听着此起彼伏的嘲笑,蓝衣人却呆呆看着自己的牌:“为何?”
宝官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您手上的,确实是最大的牌面。但所谓蜉蝣撼动于天地,以小搏大也是有的,九九归一,最小的牌面,自然能吃了您。”
蓝衣人猛地抬头:“你是故意的?”
黑影中传来笑意:“我连牌都没看,何来故意?天意为之。”
他忽然开始重重咳嗽,以手拭唇,却发现口中涌出鲜血。
他强撑起身子:“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把东西还给我?”
黑影中人沉默良久,道:“我要一个答案。”
蓝衣人已经略显崩溃:“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连中三元、千古奇才,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肯定回答得出来。”
他的血越流越多,大有血崩之势,忽然脱力,向后倒去,“碰——”的一声,重重砸落在地。
这种事,在音锈阁中太过常见。
玄娘随意扫了一眼地上之人,道:“归鸣君,真是精彩的反转,稍后我便将筹码交到府上。”
“不急,”那人自黑影中起身,却依旧未显露真容,“我再给他最后一个机会,明夜同一时辰,由音锈阁阁主作证,你若能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把赢来的东西悉数还与你,最后的机会,这条件如何?”
玄娘:“如你所愿,乐意之至。”
待处理好众人,玄娘吸了一口烟,道:“你运气真不错,只要明日没人闹幺蛾子,这人的皮就是你的了。”
陆庚略微不满:“为何非要等到明日?”
玄娘:“客人的意思,我有何办法。”
“夜长梦多,”陆庚冷嗤,“那个穿蓝衣服的是谁,很有来头?”
玄娘说:“你自然不认识他,他飞升的时候,你早就死了。”
陆庚点头,仙界他不认识的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至于与他对赌的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