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依沉默着,手往口袋深处撺。
她也不知道。
但是找不到。
肯定哪里都找不到。
游依开始一边夜以继日地临摹和写生,一边卖画。
画不怎么好卖,她不爱画人像,没什么人会买名不经传的小孩的风景画。
于是大年三十,游依还在公园,尽可能打磨技术。
画完她整理工具,从公园往家走,路过有喜超市,收到兰梅的信息,顺路买回一副对联。
到家时七点半,还没推门先闻到饭菜香,再而听见兰梅和那个男人在争吵。
“你自己说的你去买,这都能忘?你这脑子到底能记得什么?”男人扬声。
游依推门的手停住。
她不用推门,能想象画面。毕竟他们每年都吵,每个月,每个星期,甚至是见面的每一天。
男人抬手指着兰梅的鼻子呛怼,骂不过瘾要解开皮带透气,站去阳台抽烟,然后掐着自己的腰把烟圈野蛮地吐出来,让尼古丁的气息染透阳台。
兰梅顶了句嘴。男人看来是这样的。
“对联让依依带回来了。红包不是还有几个去年的吗?花纹不对而已,有什么关系。实在是要,明天白天我再去买。”
于是男人听完,声音更大了。
“别人过蛇年,你要过龙年?我看你是想一个人过猪年和狗年!蠢成这样。等我表妹他们明天上午来了,到时候亲戚家孩子都到你跟前给你拜年了,你给她们发这样的压岁钱,看你觉不觉得丢脸。是,你不丢脸,你当然不丢脸!又不是你亲戚。”
“你这么说话就过分了,什么叫做不是我亲戚?我嫁给你这么多年,还有说你亲戚和我亲戚的分别吗?”兰梅说到情绪上来,情不自禁打起手势。
“你不分个屁,这些东西你分得比谁都清,深怕别人占了你的茅坑拉屎。”
“游智勇!”兰梅有些抓狂,桌上的碗识趣跳向地板,听她低吼的嗓音十分暗哑,“我对这个家的付出你从来就没看见过。”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
“我怎么没有?!”
游智勇吮了口烟,怒骂一句:“你有,就你有责任心。你责任心爆棚了,年年对着个死的设计稿埋头苦干,活的女儿在你面前蹦跶你是一点看不清,她那自闭症就是被你所谓的责任心逼出来的。”
“你就管过她了?她饮食起居哪样不是我负责的?哪次去医院我是没陪着的?你人在哪?你关心过依依的身体健康吗?”
“妈的,我一天到晚忙天忙地,去医院的钱不是我出的难道是你偷的?”男人踹开卧室的门,然后大步走了进去,“懒得听你瞎叫唤。”
砰——
门一关,氛围一同尬住,接着房子里是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屋内传来轻微的动响。
兰梅动身去扫起地上的碎碗,然后刷锅,把没人动筷的饭菜搁进锅里,忙碌地游走于干不完的家务活。
因为第二天就是新春,家家户户都在热闹地团圆,不知道哪家鼎沸的笑声随着春晚节目的播报从屋里溢出。
空旷的房屋回荡着零星的声响,唯独楼上男人刷视频的声音很大,和别人家一样的喜庆热闹。
起伏的动静并不雷同,刺进耳里,游依有些脱力。
她抵着大门放松身体,慢慢往下滑,最后腰都弯成一个折角,压得她喘不过气。
新年钟声响起时,游依躲在房间。
她循着聊天栏,锁定聊天框,输入了一长栏掏心掏肺的祝福。
祝福先发给了文件传输助手,然后游依对着整页的绿屏发呆。
原来心里有这么多想和解语说的话,打了这么多的字都打不完。
她盯着看了一会,接着却点了撤回,把剩余输入框中的文字全都删除。
手机咯噔熄灭。
这几天解语在韩国进行最后的指导,正值选拔关键,她肯定很忙。
游依肯定不能做让解语感到叨扰的事情。
她暗自说服自己放下手机,起身准备休息。
刚转身,手机却连带着桌面震动起来。
“新年快乐。”
来自解语。
游依惊喜绊了自己一脚,仓促打字:“解语新年快乐!”
对面沉寂许久,电话打了过来。
游依来不及高兴,接起就听解语有些生气。
解语低声问她:“你刚刚在干什么?”
“在,看手机。”
嘟嘟——
电话没两秒就挂断了,游依不明所以,茫然了几分钟,却听电话又响起。
“解语?”她接起唤了一声。
“你看手机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解语的声音很冷静,但语速有些心急。
游依慌张解释:“我有、有有、发。”
“在哪?”
“在……”
游依手足无措的翻去文件传输助手,却无助的找到三行「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在白色的小框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