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一瞬僵在了原地。

脖颈的禁锢松了些许，夏殊异抓住机会，继续追问：

“陈默，他把你一个人丢在火场活活烧死，他让你觉得自己不够好看配不上他，他让你自卑内耗甚至失去生命，可是他的眼里却从来没有过你，这样的喜欢，真的值得吗？

就算你变得再好看又怎么样？难道你变得好看了，他就会真的喜欢你吗？

而这样得到的喜欢，又真的是你想要的喜欢吗？”

被戳到痛处的，陈默又疯狂起来，嘶吼着再次勒紧夏殊异的喉咙。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他就是喜欢漂亮的女生，只要我变漂亮，他就会喜欢我！】

【只要我变漂亮，就不会再被嘲笑，不会再被忽略，也不会再被抛弃！】

【只要我变漂亮，这个世界就是美好的了，噩梦就都不会发生了，不光林铮明，所有人都会喜欢我，所有人都不会欺负我，所有人都不会再把我当成小丑，我就是女主角，真正的女主角！】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这种生下来就有一副好皮囊，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收获一大堆喜欢的人懂什么！你根本就不懂！你根本就不懂……】

嘶吼声突然弱下去。

陈默哭了。

束缚的力道在哭声响起后就弱了下去，很容易就被挣开，夏殊异站在陈默面前，一时竟有些无措。

这是夏殊异第一次见到异端哭。

异端是由极端负面情绪催生的，异化为异端时不管是生是死，异化后都会受负面情绪支配，失去完整的自我意识，因而异端一直是残暴冷血的代名词。

从来只听说人在异端面前被吓哭折磨哭，没听说过异端被人说哭的。

夏殊异犹豫一会儿，还是走上前俯身轻轻地拍了拍祂的头：

“我懂的。”

【你还说你懂！你懂什么——】

“我懂这个世界从来不公平，有些人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无端承受别人的恶意。

我懂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决定的，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有的时候各种条件限制，就是没办法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我懂世界对好看的人的偏爱，我懂很多时候再多的努力好像都比不过一副好皮囊的感觉。”

陈默依旧是可怖疯狂的异端状态，可夏殊异却不觉害怕般和祂对视着。

“或许你觉得我顶着这样一张脸，没资格站在这里和你说这些。但是陈默，我起码有资格告诉你，被爱的前提不一定是漂亮，漂亮也不一定被爱。

520里发生的事情，你也都看到了，不是吗？”

陈默沉默了，祂看着眼前漂亮得不能再漂亮却依旧被男朋友戴了绿帽子的人，没法开口反驳。

“我还想告诉你，仅仅建立在漂亮基础上的喜欢也不是真实的喜欢，如果有人因为外貌原因对你释放恶意，那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错。

是他们配不上你的喜欢。”

陈默哭得更凶了。

【可是……可是我还是好委屈好难过。】

【我也只是想被喜欢。】

【我也只是希望被爱。】

【为什么就这么难，为什么啊……】

陈默的话音停了一瞬。

因为夏殊异递给了她一张纸巾。

眼前这个刚刚被祂折磨过的男生，用一种平静但坚定的语气，对她说：

“对不起，是这个世界让你失望了。

可是你是很好很好的人，你值得被喜欢，你也值得被爱。

你会在暴雨天帮老人收摊，你会定期喂流浪猫，你会记得在聚餐时给不吃香菜的同学单点一份汤，你会在过门帘时多掀一会儿防止后面的人被打到……

你明明那么温柔那么善良。

陈默，你没有错，你很好，只是你没有遇见懂得珍惜你的好的人。”

季昇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

他挑眉，唇角微勾。

然后007就收到了工作肯定。

“特工，你们挑任务对象是真的有点眼光的。”

莫名有老板点评员工工作既视感的007：“……谢谢？”

夏殊异没有说谎，这些是在刚刚共情过程中从陈默潜意识的记忆里捕捉到的一点客观信息。

陈默对于这部分记忆的情感并不是自信和骄傲，这只是祂所认为的，很平常的事情。

而当这些平常的细节被人肯定，祂哭得几近崩溃。

而在陈默的哭声里，祂女鬼般的长发一点点收起至正常长度，一直被长发遮住的脸也露了出来。

夏殊异撤开一点，看清陈默的脸的那一刻，终于明白了祂一直以来给自己打马赛克脸的缘故。

陈默被泪水糊住的脸上，有一大片黑色胎记。

……

陈默的胎记使她从小就受到同龄人的嘲笑和孤立，玩游戏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带她，分礼物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她的那一份。

小小的陈默过早地接触了人性中的恶意，她最开始性格是很开朗的，但很快就变得人如其名，沉默寡言，走路时也习惯性地低头。

家里条件不好，没有钱让她做手术去掉脸上的胎记，这块令人难堪的胎记就一直跟着她上了中学、大学。

中学时代学习为重，陈默成绩不错，安静地缩在教室靠窗边的地方，依旧躲不过一些闲言碎语。

大学生活丰富起来，相貌也显得更为重要，陈默除了全体学生必须参加的活动外，一直重复着寝室-食堂-教室-图书馆四点一线的生活。

唯一偏离四点一线的情况，就是接异能委托赚生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