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仙悬着的心刚落地又提到了嗓子眼,眼看这着青色布衣的人从皮囊内抽出一把砍刀,亦步亦趋地朝他走来。
乌色皮靴逐渐在他的眼中愈发清晰,行进时还刻意避开一些野草繁茂之处,可见这人并非是个急性子,且有悲悯之心,尊重万物之灵。
眼见这乌皮靴已到眼前,修长的指骨握着的砍刀闪过一道冷光,柳仙闭上眼,等待着这几乎无法扭转的命运。
皮靴踩踏野草枯枝发出闷响,被压至土壤深处的蚁虫挣扎地嚎叫。
柳仙道心早已被晃成了浮萍,无心感受周身何般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又归于沉寂,没有想象中地手起刀落,没有砍刀割据木头发出的刺耳声响。
柳仙纳闷着睁开眼,竟发现这人模糊着下山的渺小背影。
“你竟从未看清他的脸?”嫁衣女鬼埋怨道。
“是啊,当时那种境地,谁敢轻举妄动。”
“你怎知这人是因为怕惊扰了你而放弃了取木?”嫁衣女鬼继续追问。
“我虽惶恐,不过还是能嗅到他的她的鼻息,且能闻到一股兰花草的香味,凭感觉,好似是个女子。”
“原来如此。”时鸢仰着脖子松动筋骨,旋即起身将门打开,“躲过了初一也未逃过十五不是?”
时鸢这风凉话直接让柳仙怒红了双眼,“谁说不是呢,那饿死鬼投胎的畜生!我苦修了近千年的修为啊!功亏一篑了!”
“饿死鬼投胎?”嫁衣女鬼又是一愣,愈发觉得自己脑袋榆木。
“比起即将飞升的月圆夜被捉了炖汤,还不如在惊蛰日破功,兴许那着青白素袍的神仙能助你。”
被捉了炖汤?嫁衣女鬼闻此瞬间噤声,好惨,好想笑。
“你又如何知她是神仙?”柳仙哀怨又不甘。
“我猜的。”时鸢微微挑眉,笑靥如花,“柳仙,这仇得报。”
“报肯定要报,这家子几代都偿不完,如今,只能再来过。”柳仙跟着时鸢至西侧殿德芳轩,不过将到鹅石小道处,几人就被桂花香味沁得心性大开。
德芳轩中央有一处纳凉亭,微风拂过,攀至廊柱繁茂如一人高的蔷薇花海阵香扑鼻,实在让人惬意。时鸢沉浸其中,便寻至坐凳栏杆处歇歇。
傅云羡刚从正殿收了宫内传来的口信便匆忙赶回上房,行至德芳轩时,好似听到时鸢在与人交谈,恰逢乌云避月,他远远瞧见时鸢的身侧有一顶着硕大脑袋的男子,看不清样貌,感觉二人交谈甚欢。
傅云羡疾步追赶,不过一瞬,再见时鸢却只看到她一人。
黑夜缀点星光,满园枝桠似被泼了墨般可怖,若看不仔细,便感觉那被夜风拂动的枝干如鬼影憧憧。
进宫前并未听闻时鸢有亲戚拜访,那这看不清面目的男子是何人?
也未曾听闻景阳宫闹鬼之说,傅云羡越想越心烦,索性上前问个明白。
“王妃?”
时鸢闻声侧脸看过来,几缕发丝随风覆上脸庞,时鸢顺势挽起起身,“你怎么来了?”
“......”什么叫我怎么来了,傅云羡听到这句差点闭气。“这月黑风高的,你一人在这干什么?”
“那王爷你呢?”时鸢不紧不慢,倒显得傅云羡情绪有些上头。
“皇兄派人传信,明日莫误了时辰,虞妃娘娘有一物托我赠于你。”
时鸢接过并未当面拆开看,而是收入囊中,“听闻这虞妃娘娘跟王爷有亲?”
傅云羡脸色微变,“你从何得知?”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傅云羡神色从容,“也是,明日就是这中秋宴,早知晚知又何妨。”
“夜深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时鸢说着便转身往回走。
咻!
时鸢的臂膀吃了一记痛,待她缓过神来发现傅云羡微抬的手晾在半空中。
“有只蝎子。”
“蝎子?”
蝎子而已,不足为惧。
柳仙的声音于耳畔幽幽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