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坦荡勇敢,也从来没有想过怪他。
她声音很轻很轻,轻的像一片随时随风起的羽毛:“江驰野我好爱你。时至今日我仍爱你。
“可是现在,我没办法再说服自己继续留在你身边了。”
可她一字一句,都像千斤重锤砸在江驰野心上,好像要把他的心砸得稀巴烂。
他卑微极了,说话时毫无逻辑,只一味重复自己想要传达的信息,就连音量都不自觉间低了不少:“我知道清虞,我知道。是我离不开你,是我没办法接受生活里没有你……清虞,我都知道,是我混蛋。对不起,对不起清虞……对不起……你打我骂我都行,我给你跪下,当众给你道歉……怎么都行,我只求你,不分手,行么?”
当时在伦敦随口敷衍许梁、逗清虞开心的那句“爱啊,爱得不得了,整颗心都是她了”,竟一语成谶。
他这会儿脑子里根本没什么骄傲自尊,他只是觉得,他和清虞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样桀骜张狂的天之骄子,何时这样低声下气过?
可清虞一直看着他,眼神丝毫没有避让。
他从没在清虞那儿看到过这种眼神。
之前清虞看他的许多眼神,充满爱慕的,狡黠的,炽热的,坦荡的,小心翼翼的……唯独没有见过现在这样,平静却冷淡。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已经,失去清虞了。
从她眼底升腾起来的那层雾,正在一点一点,将他隔离在她的世界之外。
离开前,她笑着给了他一个拥抱。
她说:“江驰野,原来你也会说对不起,可是太晚了。
“我在准备去美国留学了。明年的我这个时候应该在加州晒太阳;或者在纽约和自由女神像合照,我可能还是只会老土地比耶;又或者,我会和新朋友开车从金门大桥飞驰而过……我在一步步走向一直想去的地方。我会越来越好。你也会越来越好的,对吧?
“江驰野,你一定要越来越好。
“千万别让我觉得,爱过你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我希望未来某天,我们在某处偶遇,我还能非常骄傲地说一句——
“很高兴认识你,江驰野。”
江驰野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青筋立见。
他的小蝴蝶,真的飞走了。
真的离他越来越远了。
清虞真是心软的仙女。街边脏兮兮的流浪狗和狗血爱情故事都能惹得她眼泪掉个不停,每次他都要哄好半天才能哄好。
可清虞也是真狠心。
确定不爱了就抽身得利落干脆。
洒脱得连他这样的人都甘拜下风。
这段关系的主动权,一直都在清虞手里。
在对留学生活的设想里,一丁点儿位置都没给他留。
寂静在偌大房间内慢慢延展,他最终松了拳头,妥协般地叹气,回以她一个绅士礼貌的拥抱:“你不是从我生命中匆匆路过的、叫不上名字的‘某人’,而是我生命力最浓墨重彩的那笔。”
说完他沉默下来。
时间被他故意拖延,可有些宴席终究不得不散。
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单薄的姑娘,才不是什么柔弱蝴蝶。
她是文学作品里,作家倾注心血描述的坚韧蝴蝶——一再地蜕变,一再地祝愿。既不思虑,也不彷徨;既不回顾,也不忧伤。
清虞转身之际,他呢喃似的话被风带进清虞耳朵里——
“清虞——是冰清玉粹的清,虞也有平安喜乐的意思。”
“很高兴认识你,许清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