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娴虽不明了其中玄妙,但看着两个妇人面上相似却若有不同的笑意,也察觉出几分微妙,微微垂眸束手而立,不再推拒。
喜塔腊氏原先虽也富有心机,但在京城时更多的是满洲女郎直来直去的爽利劲儿,但她只刚来了江宁不到一年,说话行事的手段就大有进步,平日的嚣张气焰也大为收敛。偶尔宝娴跟着喜塔腊氏待客,都看出了她的手段越发精巧圆滑了。
喜塔腊氏和赵氏聊着天,一扫宝娴进门前的冷淡气氛,好似极为亲近的样子。喜塔腊氏还笑着让上了甜品,一同尝尝这江宁的特色珍肴。
赵氏客套的奉承着,看的喜塔腊氏失笑不已,与她聊起天来更添了几分热络。赵氏更是投桃报李,或深或浅的说了不少江宁官员间的阴私隐秘之事,气氛更是和谐。
又过了两盏茶时间,赵氏极有眼色的告辞归家,喜塔腊氏也不挽留,只客气了两句就罢了。
送走楚赵氏,喜塔腊氏歪在雕着狮子滚绣球缠枝花的罗汉榻上,喜塔腊氏打发走了丫环,细细打量了宝娴鬓角处淡淡的痘印,又掀开宝娴的衣袖和襟口查看,略略皱了皱眉。
宝娴脸蛋微红的埋进母亲怀里,害羞的哼哼叽叽。
喜塔腊氏看着女儿撒娇,拍了拍宝娴的小屁股,笑道:“这孩子,羞什么!你身上额娘哪里没见过?”宝娴捂着屁股,嘟了嘟嘴,蹭着喜塔腊氏的衣襟,拨弄着精致的珠粒盘扣,逗得喜塔腊氏又是一笑。
母女俩腻乎了好一会儿感觉越发精神,起来梳洗后,坐到床边喝起茶来。
喜塔腊氏随手拈起禀帖,看着大红蜡笺上一笔精致文秀的簪花小楷,略略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了,只见前几页的礼单就觉心惊不已,看到最后一页的几样保养秘方,更是心荡神驰,良久才合上礼单,揉着太阳穴惊叹不已。
宝娴看着母亲一脸的惊叹,有些好奇楚家到底送了什么珍宝,让喜塔腊氏这样的顶级贵妇也是一脸的赞叹,但她也懂事的不去偷瞧,只对着春红使了个眼色。
春红和春花蹲身一礼,捧着两只木匣和玉镯上前,走到距离喜塔腊氏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双手高高举起。
喜塔腊氏看着两只螺钿描漆匣里的各色珠翠玉佩,以及用绢帕包着的黄玉镯,浅淡一笑,摆摆手,对着宝娴和王妈妈道:“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物,你就拿着玩罢,不过那对玉镯倒也不俗,就让王妈妈先收着罢,等你年岁大些再戴罢。”
王妈妈躬身一礼,顺从地接过玉镯,退后不语。
宝娴笑笑,乖巧的谢过母亲,心里却在连连皱眉,暗道这是收受贿赂,不应该手下的,只是看着母亲一脸的平常自在,却是说不出口。
东侧间里,十来个金灿灿的佛手用宣德暗花白盘摆在几案,满室清香,经久不散。
今日龚内春和富灵阿去巡抚家赴宴,母女俩也就吃得随意些,吩咐丫环备了一桌茶果席,就着四样儿冷荤、四样儿糕饼、两道儿蜜饯干果,将一壶玫瑰酒喝了个干净。
喝到后来,宝娴只喝了两小杯酒,就晕陶陶的,喜塔腊氏的眸子却越发晶亮,面不改色的又从窖里取了一壶,喝净了才算尽兴。不过玫瑰花酒本就度数不高,宝娴洗了把脸,就醒了神,将之前的不快尽数忘却了。
母女俩将沾了酒气的衣裳换下,重新梳妆打扮。宝娴看着喜塔腊氏梳妆台上用牛角梳压着的一张方子,隐隐看到龙脑、麝香、鸡骨香、阴干的花瓣等词,宝娴便猜到估计是保养秘方之流。
喜塔腊氏见女儿好奇,只笑道:“你如今用这些还早呢,将来额娘会给你备好。”然后就叫南花将这张方子装进了一只大红描金海棠花匣里,才牵着宝娴的手回了东侧间说话。
刚坐定,趁着窗外的日光,喜塔腊氏打量着女儿穿着的一身清爽装扮,看的笑意极浓,轻轻颔首道:“我原还觉着汉人的衣裳不若咱们的旗装齐整,如今瞧着倒也不错。尤其苏绣针法精致活泼,图案花样繁多,我瞧着我姑娘穿着倒比她们还好看。”
宝娴听着母亲调笑自己,害羞的微微垂眸,小手也不觉搓揉起了手中丝帕,本就犹带两分酒气的脸蛋,更是倏地升起了一抹红晕,看起来更添了几分娇俏可爱。
喜塔腊氏看着眼前乖巧可爱的女儿,虽然觉得少了股满洲女郎的泼辣劲儿,但想起额娘来信时,提起如今的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亦是在满洲女郎中少见的温柔娴淑的类型,想来这便是康熙选儿媳妇的标准罢!
一念至此,喜塔腊氏心下大定,看着甜美可人的女儿,目光也是越发柔软,笑嘻嘻的打量着女儿娇羞的模样,乐开了花。
屋里侍候的丫环仆妇,也极有眼色的说着俏皮话,逗得宝娴捂着脸,更是笑得灿烂,暗暗笑道自家姑娘即使再少年老成,也还是个小孩子,听见调笑还是会羞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