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渐黑,四野都不见炊烟,星星点点的灯光掌起,我都还在想怎么跟卫国说。毕竟,几天前,我们还是十多年说话都没超过十句的表兄弟。晚饭的时候,我妈见我心事重重的样子,问是不是这趟出去办的事不顺利。我说没有,只是有点事,我晚上可能出去一趟。
“出去不要喝酒,自己骑车要慢点……”
“嗯……不要给我留门,我带钥匙了!”我妈一问,我瞬间做出了决定,去。
出了村,停在大渠道边上,我就给卫国打电话。
“卫国……”
“二哥……”
“嗯……你在柴湾还是在县里?”
“在县里,逢七我才回去烧烧的……”
“下班了没?”
“下班了……二哥,你找我有事?”
“嗯……”
“那来县里,我们一起吃饭……”
“我吃过了……你住哪儿?”
“你来,我找个地方,我们坐坐……”
“不用,你宿舍就行……”
“东楹桥,你知道啊?老小猪行!”
“哦,那边我知道的,我等下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像我这样在外多年再返乡的来说,沧桑巨变,压根不知道很多新地名,老地名地图上又难以检索到,只能先到个大概的地方,然后再慢慢找。
沿路、沿河而居是这儿的传统,天一黑就一路有灯,夜行的人心理上会有很强的安全感,当然也时不时会有人、狗出没,不能太快。
按着地图导航到了东楹桥,凭着记忆,过了大弯口,老小猪行在路东边,现在已经是一栋三层的楼,挂牌,动物疾病预防控制中心。
“卫国,我到预控中心门口了……”我给卫国打电话。
“你再往前一点点,有个巷子进来,就看得到后面两栋宿舍楼了,我到门口等你。”
“好!”
一拐弯就看到卫国站在路边,他挥手,我点点头。跟门卫打好招呼,就进了院子,站在车棚放好车,跟着卫国往里走到底,上了七楼。
“你们这宿舍是商品房啊?”
“这是农林局的职工新村,那时候都是福利分房的……”
“你这也是分给你的?这么好啊……”
“没有,我就是可以住。这房子是九九年那会儿盖起来的,第二年不是福利房政策取消了么……前面第一排是已经分掉了,我们这栋到现在还是农林局的资产呢……说了几年要卖掉,但是手续不齐全,不能直接当商品房卖,就给我们这些光棍当宿舍了……”
“那还是很好啊……”
“我买了几个凉菜,点了两个炒菜打包的,等下我们喝点。”卫国边说边从厨房往外端盘子。
“五点多我就吃过饭了,我晚上还得骑摩托车回去,那不是送给查酒驾的抓么……”
“现在都快九点了,我们一起再吃点呗,当宵夜……”
“你吃,我吃过了!”
“我知道你吃过了,这不是你吃没吃过的事,我们俩这十几年都来往也不多,喝点不行啊……再说了,我这儿又不是没地方住的,两间都有床的!”
“……”卫国看起来有点生气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难得你想起找我有事……今天不准走,喝酒!”
“明天你不上班么?”
“我们上班的时候,晚上有时候还不是有政治任务,一样要喝,第二天一样上班……磨磨唧唧的,你还担心我姑给你打电话啊,咱们都多大年纪了,就算是去泡妞,他们也管不动了!今天必须喝!”
“好……那少喝点……”
“不喝多少的,还都是好酒的……”卫国从地上拎出个纸袋,拿出两瓶酒,“你看!梦之蓝……”
“这个你留着,留着!我们喝其他的,啤酒吧……”
“就这个吧,买啤酒还得花钱,这是上次我们单位搞活动,每桌两瓶,他们给我拿回来了!我们先开一瓶……”
“还先开一瓶,卫国,你这是要我招什么,还是要我画什么押?”
“二哥,你少来,我知道的,你可以喝个半斤的……我们一杯杯喝吧,不说多少,行啊?”
“那行……”
二两半的玻璃杯,一人一杯,起手,碰杯,浅下去一线。
“二哥,吃菜,吃菜……我们哥儿俩还从来没喝过酒吧……”
“是的……”
“没事你还是不来!来,碰一个,喝一大口,然后你说找我什么事!”
“嗯……”我喝了大概五钱,刚准备放下杯子,看到一口喝完了整杯,我硬着头皮,再扬手仰脖,喝完。
“二哥,你不用慢慢喝……”
“卫国,你都喝完了,我能好意思不喝完么?”我笑笑,赶紧夹菜压酒气。
“二哥,不管是冲着十几年前还是前些天,我都该敬你一个满杯的……”
“我们,不需要的,什么都别说了,都在酒里了,都在酒里了!”
“好……那你说吧,找我啥事?”
“我这不是在家养鸡么,今年夏天我们四棵榆那边好几家都发了法氏囊,我这不是想找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搞点药么……”我犹豫了下,还是没把最初的来意表明。
“你是不是想弄点氯霉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