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头顶传来的声音让林蕴霏睁开眼,发现谢呈的面色骤然变得惨白。
她或有所感地看向他的右臂,那里果然透出了一块刺眼的血色。
林蕴霏忙急退一步,甚至忽略了脚上的扭伤。
而下一刻,疼痛仿佛生出长线,旋即将她也拖入窘境。
谢呈又伸手扶住了她,不过用的是左手。
咬住下唇挨过疼痛,林蕴霏先看向那个被潜睿压制住且堵了口的男子,接着看向剩下的那群百姓:“对不住,诸位,我没想到会出现这等意外。”
负责保护他们的侍卫见状上前道:“殿下,国师,你们先回州署吧。接下来的事便由小的们来处置。”
眼下也无更佳的选择,林蕴霏点了点头。
谢呈从旁对侍卫说:“我顺道让手下人将这闹事的男子带回去。”
按说这人该由州署收押,但潜睿抓获了他,加之谢呈又是被太守封为上宾的贵客,是以护卫未有深想,以为谢呈是好心帮他们分担:“那便劳烦国师了。”
潜睿听见他们的对话,缄默推着人跟上。
“还能走吗?”“你的手臂……”她转头与谢呈同时询问彼此。
“我没事,回去重新包扎一下便好。”短暂且微妙的停顿中,谢呈率先钻了空当。
林蕴霏试着挪动右脚,还未抬脚,汗珠倒先滚落下来。
“别逞强,”谢呈伸出左臂,并将手抓握成拳,这是个极有分寸的动作,“我扶你回去。”
“谢谢。”诚然这句道谢中还包含着适才的事。
她将手搭上去,缓步往回走,每一步都似踩在利刃上。
谢呈垂眸瞧见她手腕上被那男子掐出的一圈红痕,以及破皮的手背,灰眸中蕴着将落未落的墨雨。
州署内的小厮恰巧见到两人,正想问这是怎么了,谢呈先道:“殿下受伤了,劳烦你去请位大夫来看。”
事关林蕴霏,小厮如何会不知晓个中紧要,提溜着双腿转身离开。
“我的脚不过是扭到了,”林蕴霏看向谢呈,“一会儿先让大夫替你瞧瞧。”
“事有轻急缓重,我的手臂是皮外伤,而殿下的脚尚不知是否伤及筋骨,当然该让大夫先看你的情况。”谢呈驳回了她的话。
林蕴霏还想争辩两句,却见到对方稍显阴沉的侧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是在生气吗?为了她受伤而生气?林蕴霏有些不敢确定。
揣着这般心思,脚上的疼竟似都淡了。
一路无言至厢房,守在门外的蓝儿远远瞧见林蕴霏一瘸一拐,拎着碎步跑来迎接。
“殿下,”她从谢呈手中接过林蕴霏,担忧地问,“您这是怎么了?”
林蕴霏冲人笑了笑,只马虎说:“不小心扭到脚了。”
转头发现谢呈停步在廊庑外,林蕴霏一时间未有反应过来,愣怔地望入他的眼。
一旁的蓝儿打量着他俩,脑中隐约闪现了一点灵通,奈何此时大夫踏步而来,又将她的心绪弄散。
待谢呈朝她颔首作别后,林蕴霏方才回过味来,谢呈作为外男是不能进入她的寝处的。
不知从何时起,她便已经习惯了两人间堪称出格的私交。
随大夫进屋后,林蕴霏将红肿的脚给他看,大夫隔着帕子细细摸了她的骨头,道:“万幸殿下未有伤到骨头,只消敷上几日化瘀活血的药,便能消肿。”
“这几日殿下最好静养,切勿频繁走动。”
“好,”林蕴霏应下医嘱,又道,“国师手臂上的伤口崩开了,劳驾你稍后去瞧瞧。”
*
眼见得大夫离开,潜睿将那位被打晕藏在屏风后的男子揪了出来。
不用谢呈吩咐,潜睿便扯紧对方的头皮迫使人苏醒。
因着口中被塞入弯折的鞋,男子只能发出沉闷的呜咽,求救的声音怎么也传不出去。
他抬首眦目看着居高临下的谢呈,对方雪白的袍角晃荡在他的脸边。
那袍角同谢呈冰封的眼一般,没有丝毫的温度。
“主子,”潜睿抱拳请示道,“您欲如何处置他?”
男子闻言深感大事不妙,在地上挣扎起来,四肢抖动仿佛是只蠕动的虫。
这般无足轻重的蝼蚁,本是终其一生也入不了谢呈的眼的。
潜睿睥睨着他,心道,世上求生之路有千万条,怪就怪你放着生门不走,偏来触谢呈的逆鳞。
谢呈的目光缓缓落在男子抠地的手上,脑中想的却是林蕴霏手上的那道红痕。
太扎眼了,谢呈眸心暝色更重,启唇打破了屋内的阒静气氛。
“你用哪只手碰的她。”这话看似是个问句,谢呈的尾音却低平恍若陈述。
人之临危,神思便再清晰不过。男子即刻意识到他将要做什么,使劲摇起头。
然而男子不自觉地将左手往内缩了缩,被谢呈与潜睿看得一清二楚。
“潜睿。”应着谢呈的声,男子的眼前被溅上一片灼热的红。
疼痛好似浇不灭的烈火,烧得男子喉间失了声,抽搐着昏死过去。
在剑光乍现的那一刻,谢呈便后退了一步,才换过的白袍犹如新雪,不染半点脏污。
衣袍上无血,血腥味却盖不住,屋内变得令人作呕。
谢呈转身走向里间,在经过那滩暗红血迹时,顿足吩咐:“将这里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