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手咯!真的放手咯!”
店门前的空地上,奚流蹲着双手扶住滑板,滑板上是全神贵注的沈语秋,沈语秋面前是托着他小臂的枕槐安。
一天前,奚流正无所事事地盯着枕槐安玩,碰巧瞥到墙角的滑板,便讨来要试试。枕槐安再怎么适应也实在没法完全习惯整天整天地被人盯着,一听他要找点别的事儿干,立马拿出了远超提案者本人十倍的积极,就差直接把奚流抱滑板上去了。
于是昨天下午,放学后一时的繁忙过去,沈语秋发现,不知道是“无业游民”要晋升乞丐,还是年轻人追求新风尚,奚流在这实在算不上暖和的天气里穿上了破洞裤,就在膝盖的位置破了一个洞那种。
对此,沈语秋指着奚流对早上刚念叨过他的沈闻枫说:“他也没穿秋裤!”
本着有念叨一起听的美德,奚流一把薅起枕槐安裤腿:“小树也没穿!他裤子穿的还是夏天的!死薄!”
“然后呢?然后干什么?”沈语秋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枕槐安小臂,死死盯着脚下眼珠都不敢动一下,语速也不自觉快了不少。
“别那么紧张。”枕槐安说,“我扶着你,下来,再上去,觉得能站稳了就松开我自己上下。”
沈语秋像是被施了慢动作咒,心里念叨着天凉穿得厚摔了也不疼移动重心试图抬脚。对,今天出门前还心甘情愿地穿了秋裤来着。
看着小孩打颤的腿,枕槐安压了压唇角不让自己笑出来,扶着人的手紧了紧:“摔不着,别怕。”
一下一上,沈语秋两步迈了得有半分钟,他站得其实很稳,纯属胆儿小。
“要不喊你哥扶着你?”枕槐安提议,更亲近的人在旁边或许更有安全感,“会不会好点?”
沈语秋摇摇头:“你俩一边一个我也怕。”
他们三个出来,沈闻枫正自己留在屋里边刷题边看店。沈语秋撇撇嘴,抱怨似的说:“我哥哥死心眼,现在给他喊过来,晚上又要熬夜刷题补回来。”
高二选科分班,沈语秋仍然是那副上课发呆下课睡觉的样子,成绩却越来越好。江殊彦嘴上羡慕嫉妒恨,偶尔说一句下次某一科一定要考过沈语秋之类的话,实际不发奋也不图强,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倒是他哥哥不管大考小考,下一次分,每天的习题厚一叠。
沈语秋没法劝他,他知道沈闻枫在想什么。成绩相近能不分开的可能性才能更大一点。还有学费……考个好学校到时候还可以去做家教,也是一笔收入。
他思绪还飘在外面没完全回来,几乎是嘴皮子自己动,问:“小树哥,上大学了空闲时间会多吗?”
半晌没得到回应,沈语秋站稳脚,抬头看过去:“嗯?”
“啊……”枕槐安像是刚回过神似的,见沈语秋没再往滑板上站,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不好说,看你们课怎么排吧,还得看你都要干什么。”
他停顿的不对劲,沈语秋一屁股坐在滑板上,两脚蹬地左右滑着玩,随口问他:“怎么了吗?”
枕槐安在沈语秋面前蹲下,蹲成了一团。双膝并在一起,弓着背,缩着肩,微微低头,小臂贴在大腿上,一只手搭上膝头,一只手抬起摸了摸鼻子。他抬起眼,就着这个姿势,看起来有点小心翼翼的:“就是……好像还是头一次听你管其他人喊哥。”
他换了个姿势双臂环抱趴在膝上,歪头枕着自己手腕,面上洋溢着笑,他说:“感觉有点高兴。”
这下轮到沈语秋愣住了。
“哥哥”这个称呼对他来说是特别的,所以当初江殊彦跟着他管沈闻枫喊哥的时候会不高兴,所以哪怕是对枕槐安,在今天之前,不管是当面还是背后,也从没喊过一声哥。
或许是因为这一声“哥”已经喊出来了,或许是因为枕槐安的笑容实在是摄人心魂。沈语秋突然觉得,枕槐安的话,也可以算在“哥哥”这个称呼的范畴里吧。
一旁被晾了半天的奚流看他俩就那么一蹲一座都不说话,酸溜溜凑过来破坏气氛:“被喊声哥就这么开心,我也能喊啊。”
枕槐安直起上身,推开贴上来的狗皮膏药,笑着骂他:“你滚。”
膏药就被揭开一条胳膊,指着沈语秋,半开玩笑地下令:“你换个喊法。你哥开始喊的时候我不在就算了,你这当着我的面抢我想的称呼不合适啊。还有啊,是我长得太年轻还是我气质上太活泼,为什么喊他不喊我啊?”
“就不喊你!”沈语秋朝奚流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说,“那我喊小安哥。”
小安。
“小安。”
记忆里那个脸上满是稚气的小男孩就是这么喊他的,直到初中被他以羞耻为由禁止在公共场合喊这个称呼之前,那男孩都是成天“小安小安”地喊着,高兴了要喊,伤心了要喊,什么事都没有也要喊。被禁止之后,也只是把“小安”换成“槐安”,继续喊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