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除夕,不需要走亲戚,也没什么事儿了。大年初一去了趟市中心,买些吃的连着看看街上的彩灯,初二窝在家里熬夜躺尸。初三那天是二月十四号,枕槐安问了江殊彦有没有空,晚上一起去放烟花。这几天睡得好,沈语秋玩心也上来了,加上想看看枕槐安口中没人的“风水宝地”,也跟着一起去了。
四个人,在情人节放烟花,但没一个目前有对象的。
夜幕降临,枕槐安开车带着双胞胎去接了枕槐安,往回开过初夏,拐几个弯,直行一段,有个道路向外延伸的小平台,把车停上去,四个人拎着俩桶往回走了一段,又翻过塌了一半的小桥上用石头堆的矮墙。
“槐安哥。”江殊彦原地转一圈,往前几百米是高铁高架桥,除此之外,一眼望过去,全是草,空到连远处的高压电塔都能看见,“但凡他俩今天少来一个,我都得报警说你要拐卖青少年。”
“拐卖人口哪有留一个的?怕警察来得不够快啊?”沈语秋习惯性地堵他,
但不得不说,仨人但凡对枕槐安有一点不信任,这会儿都该能听见警笛了。
荒郊野地,照亮纯靠月光,清净是真清净,除了他们绝对一个活人没有,别的就不好说了。最主要的是。
“店长”沈语秋打开手电筒,脚下是约两米宽的水泥路,前方几十米向左拐应该还有一段,再往前,到桥下面就只剩泥地了,“烧荒这活还是找别人干吧。”
除了小道全是芦苇杂草,火灾高发地啊!
“放心,”枕槐安从桶里拿出一盒只有巴掌长的仙女棒,用手电筒照给他们看,“带的全是这种,放完了扔桶里,着不了。”
“万一着了呢?”沈语秋问,在野地里放烟花,是个人都觉得离谱。
“所以还要做个准备工作啊。”枕槐安说,“小枫来,一会儿拉我一把。”
沈闻枫还没来得及问要干什么,只见他从桶里翻出来一把……榔头?!
好在枕槐安解释得够快:“那边有个小湖,今年不冷,应该冻不实,凿开舀桶水,万一着了直接泼上去,而且我还带了个小灭火器。”
有风有水,确实算是风水宝地。
有时候沈闻枫真的很想问问枕槐安是怎么平安且普通地长这么大的。
好在还是正常人多。
“换个地方吧。大冬天的凿冰,掉下去怎么办。而且你不是有灭火器吗,还非要打水干嘛。”江殊彦从他手里抽过榔头塞回桶里,还特地埋到最底下。
“这不是没人嘛。”
枕槐安有点要放弃了,但沈语秋心动了。
“去那边吧,那边好像都是泥地,应该没事。”
得,自家弟弟也没强哪去。
“高铁旁边不能放烟花吧?”眼前是弟弟失落的小表情,看看加上盒儿都没自己手长的仙女棒,再看看灭火器,沈闻枫咬咬牙,决定一起当个傻子,“就在这吧,蹲路中间放,就这小玩意真能给点着了也是离谱。”
沈闻枫腾出来一个空桶放身后,拆开一盒仙女棒倒在地上,掏出打火机,三人围着蹲在小道中间。点燃两根,一个递给沈语秋,一个递给枕槐安。再点两根,一个自己拿着,另一个向上朝江殊彦递过去。
江殊彦俯视着地上的三个人,已经不想说什么安全隐患之类的了。
好傻啊。
先拿到仙女棒的两人已经开始引燃新的,江殊彦终于接过来蹲下,趁着没灭赶紧点下一根。
一个人傻,是傻。一群都傻,那就是正常。
“店长,”沈语秋把放完的烟花棍递给沈闻枫扔掉,“你那两箱不会全是仙女棒吧?”
“不是啊,还有三挂鞭炮和半箱摔炮。小时候玩的那种,”枕槐安伸手比划出火柴盒的大小,“一小盒,里面装几个红纸包的小圆棍儿那种。”
“……”沈语秋张了半天嘴,憋出来三个字,“你可以。”
“想看打上天的趴窗户不就看了吗。”枕槐安竖起三根手指,“呲花鞭炮小摔炮,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都靠边站。”
“不是,”江殊彦重心侧倾来回晃,活动有些发麻的小腿,“咱就这么蹲一圈放完那一桶半吗?好傻啊。”
事实证明,一群都傻,只会更傻。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江殊彦站起身查看,连着活动腿脚。
“啊!”
沈语秋让他吓得一哆嗦,张嘴骂道:“你见鬼了啊!”
一个学期下来,江殊彦早被他骂习惯了,举着手机递到三人眼前。
屏幕上是一双贴在一起举着烟花的手,一双纤细的,柔和的,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手。
“谁还没个人陪着放烟花啊!来来来看镜头。她一个人陪,我三个人陪!”江殊彦一手举起手机,另一只手将燃烧中的烟花举到镜头前,“哎呀沈语秋你笑一个!快点快点要灭了!”
枕槐安右手肘支着膝盖,手指贴上锁骨处衣物的布料,下巴搭在手背,左手手指一捻把仙女棒掉头朝下拎着,举到脸旁。沈语秋歪头靠在沈闻枫肩上,小臂随意搭着膝盖,本想故意垮着脸逗逗他,结果看那着急样还是没忍住笑。
“走走走那边再拍两张去,”枕槐安不知道是不是也蹲得腿麻,从桶里抓起一把烟花塞进口袋,揽着江殊彦往岔口走,“一会儿把照片给我啊。”
“离草远点啊!”
没两分钟,沈闻枫的消息提示音连续响起,原来是江殊彦直接建了个群发照片。
照片里,小秋靠着自己笑弯了眼。
另一声提示音是枕槐安私信发的照片,人身鱼尾,手捧明珠,是除夕拍的那些。明明当时小秋只是在愣神,照片上看起来却透着忧伤。气泡,水波,光影,笼罩之下,虚幻得像是一场随时会破灭的梦。
沈闻枫放下手机,偏头看过去。
微弱的光足够照亮他的脸庞,白雾从口中呼出,为烟花盖上一层朦胧薄纱,可星火依旧闪烁的耀眼。
他眼里含着星光。
照片可以记录瞬间,但还是亲眼所见更美。更真实。
沈闻枫默默在心里许下诺言与祝福。
我会保护你。
希望你平安、快乐。
希望你往后的人生一帆风顺。
希望你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我会陪伴你。
希望你我永不分开。
希望你一直看着我。
希望你一直爱着我。
“我爱你。”
“……嗯?”
啊?
他……说出声了?
“没什么。”不到一秒的时间,沈闻枫迅速回过神来,想点燃新的烟花,却发现手里的早就灭了。
沈语秋从地上捡起一根新的,用自己手里的烟花点燃,递过去。
指间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松了手,掉了。
心绪仿佛地面上炸开的火花,絮乱,难以平静,看不清具体。
终究是双胞胎的心有灵犀发挥作用,双双忽略,只是兄弟之间的诉说爱意,没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特别的……吗?
“小树哥?”
“嗯?”肩膀被人轻拍,枕槐安回过神来,抬头看过去却只有一个人,“语秋呢?”
“还睡着呢。”沈闻枫指指旁边。
枕槐安敲敲脑袋,试图强制开机:“啊,对,我就出来喝个水……我回去再睡会儿。”
枕槐安没睡着。
沈闻枫把沈语秋挪到卧室里,出来就看枕槐安靠坐在飘窗上发呆,手摸着左侧的锁骨。
相思病?
可昨天一起放烟花时还好好的。
枕槐安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对沈闻枫说:“明天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沈闻枫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也是不能告诉我们的吗?”
枕槐安苦笑:“算是吧。”
其实没什么可隐瞒的,可就是不想说,不知道为什么。
“嗯。”沈闻枫有点担心他现在这个状态,但对方不想说,还是别多问了。
他知道枕槐安能察觉到,既然对方选择不去窥探他们隐瞒之事,自己也理应留给对方足够的空间才是。
转天一早,枕槐安去了花店,他带了正装,却没有换上,全身上下都是他最平常不过的装束,乱七八糟的饰品,领口也系得松松垮垮。他想以自己最鲜活的姿态去见他,想让他知道自己现在活得很好。
枕槐安将花束摆放好,自顾自地开口。
“对不起啊,都五年了,我才来见你。”
“我把你的名字纹在身上了,我不想忘了你,可又不想面对事实,总是把我们分开的那一段记忆忽略掉。”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会彻底接受它的。”
“我一会儿要去阿姨那里,你说会不会被赶出来?”
“开个玩笑,阿姨又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
他提着礼品,整理好衣襟和头发,确认没有什么忘记摘的饰物,做了足足三次深呼吸,才按响门铃。
说来自己还是第一次按响这里的门铃,不管是这里,还是里面的人之前的住所,他曾经都来过很多很多次,多到快要成为他的半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