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度恒正与霍岷大眼瞪小眼。
他看着这个人。
不明来由的,霍岷让他联想到鹰。
锐利的眼睛,喙一样的鹰钩鼻。
现在这“鹰”用呆滞的眼神回望着他。
不约而同的,两人开了口:“你是谁?”
黎度恒在思考此处是何地。
而霍岷也不太记得清为什么房间里会多出一个陌生人。
“我是黎度恒。”黎度恒抚平外袍上的褶皱,佯装镇定道,“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要拼凑起乱麻一样的记忆。
呃……他为了逃避师兄责罚所以来了定国,到了定国后心里难受进了饭店想要买酒,然后……然后……
哦!
黎度恒恍然大悟。
然后,他在饭店里遇见了奇怪的男子。
男子请他喝酒,两个人都喝醉了。
……甚至黎度恒还对他诉说过不上台面的心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霍岷散乱的眼神也逐渐有了焦距。
眼前这个陌生人……应该是酒友吧?
可酒友怎么跟到他家里来了?
“喂,你跟过来干嘛?”霍岷语气不善,“想窃取合教机密?”
黎度恒被这倒打一耙的质疑气歪了鼻子:“什么玩意儿?是我想跟你来的吗?我当时很明确地说过我不想来合教好不好?是你身边那个不知道什么人硬把我架过来的好不好?”
“‘不知道什么人’?”霍岷按着下巴品味了一下他的用词,“你说的……应该是我的侍从霍训吧?你等着,我把他叫上来。”
在他的传唤下,名为霍训的年轻人臭着一张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少爷,有何吩咐?”您这位祖宗又想惹什么幺蛾子?
霍岷指着黎度恒:“这家伙怎么在这里?”
“是您要求我把他带回来的,您说他是您的朋友。”
“哈?”霍岷的手指转向自己,“我说的?”
“是。”霍训颇无语地看着他,“属下提醒过您,把陌生人带回合教不合适,但您还是坚持。”
霍岷缓缓放下抬起的手臂。
一时无话。
黎度恒没好气地问:“怎么样?现在你相信了吧?”
“那……至少,你应该是定国百姓吧?”
这回轮到黎度恒沉默了。
就连三岁小儿都清楚,领国定国明面上签有和平协定,边境的百姓们也其乐融融,但在平静背后早存暗流涌动,两国国君都想开疆拓土,同时都忌惮着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强邻。
领国定国如此,厘阳宗合教也一样。
即是说,无论以哪种身份而言,黎度恒和霍岷都不是能安详共处一室的关系。
这也就是为何——生活中需要一些善意谎言。
计较好一切,黎度恒“嘿”地笑起来,给予肯定答复:“没错,我是定国百姓。”
霍岷欣慰地想要点点头,便听见霍训毫不留情戳穿了真相:“这位公子,您的口音听起来不像啊。”
黎度恒:“……”
不是兄弟,有必要吗?
你主子因为你的话很尴尬啊!
他的笑容略微扭曲了一点,吸了口气加大剂量继续编瞎话:“兄台果然好眼力,其实……我是难民,前段时间在路上遇到了劫匪,他们狠狠殴打了我,还抢走了我所有钱财,我没了地图,又不认识路,这才流亡到定国……”
霍岷同情地摸了摸脸上不存在的泪水,安慰道:“真可怜,不过没关系……”
话到一半,霍训便打断他:“这位公子,您身子挺拔,脚步稳健轻盈,虽然只着寻常布衣,但头上佩戴的这根发带灵气充裕,显然是玄门制品。您非合教弟子,想必来自厘阳宗吧?”
黎度恒:“……”
不是啊哥!
到底你是主子还霍岷是主子?
你懂不懂察言观色啊?没看见你主子很想要一个台阶下吗?
霍岷脸面扫地,狠狠瞪了霍训一眼,但迎上他坦然的神色又偏偏发作不得,只好把头转向黎度恒:“喂,这么说你果然是想窃取合教机密的奸细咯?”
“……少爷,虽然这位公子既是领国百姓又是厘阳宗弟子,但确实是您主动要求把他带回来的。”
“噢噢噢噢噢噢!”霍岷被他接连攻击,心中呕血不止。
黎度恒都有些佩服霍岷了。
如此不看三四又言辞犀利的仆从……他竟然有气度容忍一次又一次。
“说得头头是道的,那你说现在怎么办?”霍岷缓过来后喘着粗气,“把人丢出去吗?”
黎度恒默默往后退了一点,生怕霍训真的扑上来把他扔走。
然而霍训瞥见了他的小动作,问:“那公子,您真如少爷害怕的那样,是来窃取合教机密的吗?”
“当然不是!”
“那您会干扰少爷修炼吗?”
“当然不会!”
“那您会大肆宣扬自己是厘阳宗弟子吗?”
“我又不傻!”
“既然如此……”霍训满意地点点头,“您是少爷的朋友,留下问题也不大。”
……你这家伙,性格有问题吧?
“不,他不是我朋友!”霍岷忙不迭划清界限,“当时我喝醉了,醉鬼的话不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