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度恒因为晏宿醒的话而吃了一惊。
曹神医也是修者?
可整个领国能论上正教的只有一个厘阳宗,而曹神医显然并不是厘阳宗中人。
若非厘阳宗出身,那么难道他是从定国的合教来的?
但合教和厘阳宗向来不掺和对方国家的事,又如何会莫名派一个弟子到领国来?
想来想去,黎度恒还是刻意回避了另一种可能性——曹神医是个野路子的邪修。
没错,当今世上非师从厘阳宗或者合教二门之一的,均被归于邪修一类。
眼神会骗人吗?气度会骗人吗?
黎度恒不知道,只是他不觉得自己看错了。
惊疑间,晏宿醒和曹神医的对话仍在继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曹神医沉下脸色,似乎对晏宿醒的说法很不高兴,“曹某治病救人,是一位医者,也只是一位医者。我还是那句话,不看病就走人,别在这里耽搁时间。”
晏宿醒并不争辩,侧眼望向他的药匣:“既如此,可否让在下看一看里头的药材?”
“我凭什么给你看?”
晏宿醒凝视着他,忽然毫无征兆地出手打开了药匣。
曹神医反应不及,伸出手时匣中药材已经落在了晏宿醒手上。
“长林草、九天玄莲,还有这定神丹……”晏宿醒端详着手上的药材,语气不紧不慢,“这些可不是凡间药材吧?”
“你!还给我!”
曹神医伸手去抢,晏宿醒便顺水推舟将药材还给了他。
“喂,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曹神医都叫你们走了,你们还霸着位置干什么?”
“对啊,还敢抢药材?我们这么多人等着看病呢!”
“敢欺负曹神医,看我不教训你……”
周围的人群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后开始躁动起来,不少人甚至撸起袖子一副想要打架的模样。
黎度恒犹豫着解下聚烟绫,护在了师兄身后。
他不能真的让这些人打师兄。
可他们又都是凡人啊。
仅仅想要保护能拯救自己医者的凡人。
“都安静!”
纠结之间,还是曹神医大喝一声解了围。
“是我看错了,这两位确实是来看病的,大家稍安勿躁。”
“哦,原来是因为这人精神不正常啊,难怪呢……”
“我就说嘛,普通人怎么可能来看曹神医?”
“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原来说到底还是个疯子,长得那么正常……”
人们议论纷纷,但都对曹神医的话深信不疑,队伍渐渐恢复秩序。
黎度恒松了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师兄这边。
方才发生了那么大变故,师兄却仍笑得风轻云淡,就好像在山野间悠闲散步,丝毫没有作为风暴中心的自觉。
“你到底想干什么?”曹神医压低声音咬着后槽牙说道,“我说了,我只是个医者,我只想治病救人。”
“在下的问题同样只有那一个。您见过阿清和他娘吗?”
曹神医沉默了。
“在下并不是想对那个少年不利。”晏宿醒又说,“他有苦衷,需要帮助。而在下和师弟,是来帮他的。”
“……是么?”
“是。”晏宿醒收起笑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绝无欺瞒。”
曹神医看了看后头等待的人群,又看了看晏宿醒,终是叹了一口气。
“我确实见过他。”他的视线遥望远方,似是陷入了回忆,“而且印象深刻。”
“这是怎么说的?”黎度恒感觉不妙,连忙追问。
“你们说的阿清,全名是韦学清,他带着他娘来的。他娘精神失常,但那种失常和其他病人相差无几,所以我印象深刻的并不是她,而是韦学清。
我一眼便看出,那少年印堂发黑,命不久矣。病到了这种地步,他早该卧床不起,哪怕用药材和针法勉强维持,也当是气短神竭,体力不支才对,可他恰恰相反,精神抖擞,瞧着和常人无异。
所以……我知道他定是沾上了邪物。不是别的,是应天。”
黎度恒对他突然下的结论有些不解:“您怎么就判断和他有牵扯的邪物就是应天了呢?”
曹神医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小朋友,你知道吗?我行走世间那么多年,与不少邪物打过交道。被它们缠上的人大多周身黑气缭绕,精气一点点被盗取吸食,哪个不是脸色发青、愁容满面?那些邪祟虽然有时也会乘兴帮助完成交易,但大多数喜欢杀鸡取卵,并无信誉可言。
只有应天不一样。祂一诺千金,应下的事哪怕粉身碎骨也会达成,而且从不杀鸡取卵,不会在交易未成之前吸食祈愿者的精气,如此作为……”
他抿了抿唇,停顿半天,才终于把剩下的话吐了出来。
“……简直称得上君子。”
黎度恒愕然:“君子?应天是君子?”
他几乎要收回之前的看法了。
曹神医这样评价一个邪物,难不成真是邪修?
可心中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曹神医的看法其实没错。
一诺千金,绝不毁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