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迪俯身在坩埚前,手指紧捏刀柄,缓缓切下缬草根的细段。身旁的坩埚里,鸽灰色的药液在微火下咕嘟作响,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涩味。他小心翼翼地将根须投入其中,药液泛起几圈涟漪,却依旧浑浊,远不是教科书上所描述的“淡紫色透明液体”。地窖深处传来水滴落地的回音,混杂着同学们低低的呼吸声,空气冷得像是能渗进骨头。
一阵轻微的吱吱声打破了沉寂,地窖门裂开一道缝,一只粉色信笺滑入,像被无形的手牵引,在半空盘旋片刻后,轻飘飘地落在斯内普的讲台上。斯内普一把抓起信笺,黑眼睛飞快掠过字迹,眉头随即拧成一道暗影。
“卢平。”他的声音低沉,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收拾东西,到门口来。”
罗恩扭过头,脸上的雀斑在烛光下更显明显,他压低嗓子:“准是那个粉红蟾蜍,别让她唬住你。”
赫敏严肃地抿起嘴,眼神郑重地望向泰迪,“泰迪,保持冷静,少说话。别让她把话题引到你不想谈的地方。”
泰迪回以一个僵硬的点头,手指略微发颤地收拾起桌上的工具,跟着斯内普迈出教室。
走廊里空无一人,斯内普快步向前,直到拐角处才骤然停步,袍角甩出一声脆响。他抽出魔杖,轻轻一挥,空气中泛起一层无形的涟漪——静音咒悄然生效。
“乌姆里奇要见你。”他直截了当地说,嗓音冷得像地窖里的石板,“昨晚我和佩弗利尔已经料到她可能找上你。今天她已经约谈了好几个学生,显然是在收集关于蛇怪事件的‘证据’。”
泰迪喉咙一紧,脸颊的血色瞬间褪去:“我该怎么办?”
“保持冷静,”斯内普严肃地看了他一眼,“管好你的情绪,还有——”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泰迪的头发,“那些不该显露的变化。那女人比她外表要阴险得多,会挖空心思套你的话,找邓布利多的麻烦。但她暂时不敢越界。别碰她给的任何东西,吃的喝的,一概拒绝。”
“有什么是我不该说的吗?”泰迪的声音有些发干。
斯内普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别犯傻,卢平。你比谁都清楚哪些事不能提及——时间旅行,你父母的真实身份,佩弗利尔的真实身份——这些话题,无论如何都要避免。”
泰迪咽了口唾沫,用力点头:“我明白了,西弗。”
“它会陪着你。”斯内普瞥向他的袍子,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什么?”泰迪一愣,随即感到衣兜微微下沉,低头一看,西比的小脑袋探了出来,半个身子还藏在布料里。
“注意你的措辞,斯内普。”人偶愤怒地挥舞着细胳膊,“我不是‘它’,我有名字,有智慧,有尊严!”
斯内普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不过是一堆被施了魔法的木头和布料。别忘了你的职责。”
“哼,至少我不用整天板着脸教一群笨蛋熬魔药。”西比反唇相讥,转向泰迪时语气略软,带着几分硬邦邦的保证,“别担心,小巨怪,我会盯着那个粉红蟾蜍的。如果她敢对你用摄神取念,我会让她好看。”说完,它一缩脑袋,钻回了口袋。
“结束后直接到地窖来,我和佩弗利尔会在那里等你。”斯内普最后撂下一句,“别乱了阵脚,卢平,你没做错什么。”
那语调冰冷冷的,不知怎的让泰迪的心情奇异地平复了下来。他挺直了背,朝乌姆里奇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手掌却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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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进。”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从门后传出。
泰迪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刺眼的粉色立刻充斥视野——从地毯到窗帘,再到桌面的茶具,无一能逃脱这颜色的侵占。墙上挂满了装饰盘,盘中的猫咪齐刷刷转动眼珠,目光如影随形,紧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卢平先生。”乌姆里奇坐在办公桌后,嗓音甜得几乎要滴出蜜来。她一身粉色套装,胸前那枚乌黑的天鹅绒蝴蝶结像个不协调的污点,扎眼地嵌在粉红海洋中,“请坐。来杯茶吗?”
泰迪想起斯内普的警告,礼貌地摇头,“不用了,谢谢。”他坐进一张嘎吱作响的椅子,身子挺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搁在膝头。头发还维持着正常的棕色,至少眼下还没出岔子。
乌姆里奇对他的谢绝毫不在意,自顾自倒了杯茶,杯沿轻触茶托,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她抿了一口,目光打量着男孩:“难得见这么有礼貌的学生。”
泰迪感到口袋里西比隔着布料戳了他一下,提醒他别松懈。
“告诉我,”乌姆里奇放下茶杯,“你喜欢霍格沃兹吗?”
“喜欢。”泰迪简短回答,牢记斯内普的叮嘱——少开口。
“那可真好。”乌姆里奇笑了笑,眼缝眯得更窄,“霍格沃兹的确是所奇妙的学校,妙得有时候会出点古老的小插曲,比如蛇怪的事。”她的嗓音陡然一变,目光如针般落在他身上,“听说,你在现场救了科林·克里维?”
“是的。”泰迪点头,尽量保持声音平稳,“他差点被蛇怪咬到。”
“多么勇敢的行为。”乌姆里奇嘴角一弯,皮笑肉不笑的,语气里透着明显的怀疑,“一个二年级学生,面对传说中的怪物,竟然能如此的冷静。这倒让我想起佩弗利尔教授的表现——同样的果断,真是叫人佩服。”她把“果断”一词咬得格外重。
泰迪感到头皮微微一紧,赶紧定了定神,“哈利教过我的,遇到危险要保持冷静。”他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
“哈利?”乌姆里奇的眉毛微微一挑,“你直呼佩弗利尔教授的名字?”
“他是我的教父。”泰迪平静地解释,“在私下里,我一直这么叫他。”
乌姆里奇注视着他片刻,话题一转,“你是个易容马格斯,对吧?我注意到你的头发经常改变颜色——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天赋。”
泰迪感到一阵不安,发梢有些控制不住地泛起浅绿色。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声音,“是的,我生来就这样。”
“我有些好奇——”乌姆里奇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疑惑,“这种能力通常是遗传的,不是吗?你的父母中有人是易容马格斯吗?”
“我母亲是。”泰迪心跳骤然加速,急忙补充道,“但我父母都已经去世了。”
“哦,真遗憾。”乌姆里奇嘴上叹息,眼中却毫无怜悯,“你应该知道,作为一种非常罕见的魔法天赋,按照魔法部的法规,所有17岁以上的易容马格斯都必须进行登记。未成年易容马格斯则需要在成年监护人指导下学习控制这种能力。所以你的父母去世后,佩弗利尔教授是你的法定监护人了?”
“是的,很久了。”泰迪咽了口唾沫,头发悄悄加深了一点绿色的暗调。
“你们之前住在哪里呢?”乌姆里奇继续追问,声调中带着危险的好奇,“据我所知,佩弗利尔教授担任霍格沃兹教授的时间并不长。”
“我们……一直在国外。”泰迪含糊其辞,“去过欧洲各地。”
乌姆里奇眉毛微扬,看起来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没有追问。她静静地啜了几口茶,心中暗自思量。这个男孩比她预料的更为谨慎,每一句回答都小心翼翼,几乎无懈可击。这不像一个二年级学生的表现——显然有人事先指导过他如何应对。
乌姆里奇放下茶杯,决定换个方法。既然这孩子不上钩,或许刺激一下他的情绪能有所收获。毕竟,他的头发已从起初的棕色转为浅绿——显而易见,他在紧张。
“你知道吗,”乌姆里奇重新开口,声音忽然变得亲切,“那天洛哈特教授讲到狼人时,你似乎……相当激动。为什么会对这种危险的生物这么关注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泰迪猝不及防,他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背蔓延,发梢几乎是瞬间从棕色转为浅绿色。他的父亲是狼人,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而乌姆里奇正好戳中这个敏感点。
“我只是觉得,不该用偏见去看待任何生物。”泰迪的声音有些僵硬,“每个个体都有自己的选择。”
“噢,多么……开明的观点。”乌姆里奇的嘴角绷紧,眼中毫无笑意,“你有没有留意到,满月时自己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比如某种冲动,或是本能的异动?”
泰迪的手指不自觉扣住桌沿,冷汗顺着后背流下。“没有,满月对我没有任何影响。”他费力挤出话,“您为什么这么问?”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奇迹般地保持了平稳。
“只是好奇罢了。”乌姆里奇笑了笑,目光冷得刺骨,“毕竟,你对狼人如此关心,总让人想知道缘由。”
“这是我自己的看法。”泰迪硬邦邦地说,发梢还泛着浅绿。
乌姆里奇轻轻叹了口气,放下茶杯。突然,她探过身,伸出涂着鲜艳指甲油的手,在泰迪毫无防备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动作看似亲切,泰迪却瞬间僵住。
“孩子,你知道吗,说谎可不是好习惯。”她柔声说。
那一刻,泰迪感到一股冰冷的能量从接触处涌入。乌姆里奇的存在仿佛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像是被一条冰冷黏腻的绳索缠住。他视线模糊,喉咙发紧,心中涌起本能的厌恶和恐惧。
泰迪竭力忍住痛苦,头发已完全转为浅绿。他感到口袋里的西比在慌乱地动。他费力地调动起哈利教过的呼神护卫屏障,在脑海中筑起一道薄薄的保护,努力抵挡那股恶意的灵魂冲击。
乌姆里奇留意到他的异常,眉头微皱——这孩子的反应有些古怪,不像是单纯的心虚。她收回手,装作若无其事地翻开桌上的文件,快速扫了几行,心中却在暗自揣测。
“泰迪——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乌姆里奇突然换上亲昵的语气,“我翻看了霍格沃兹的历史,发现一件有趣的事。过去几十年里,黑魔法防御术的教师似乎从没教过一年以上。有人说这个职位被诅咒了。你有什么看法?”
泰迪皱起眉头,头痛一阵阵袭来。“我不相信什么诅咒。”
“哦?那你怎么解释你教父是唯一一个打破‘一年魔咒’的人?”乌姆里奇向前倾身,“你有没有想过,邓布利多明明知道这个所谓的‘诅咒’,却还让他继续教下去?这不奇怪吗?”
泰迪忍着越来越剧烈的头疼,咬紧牙关说,“邓布利多教授不会让哈利冒险的。”
“真的吗?”乌姆里奇的声音越发轻柔,语气中满满的暗示,“我听说之前霍格沃兹发生了一些事件。你的教父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情况?”
泰迪的思绪飘回圣诞节后那几天——哈利躺在医疗翼,脸色白得像纸,他整夜守在床边,生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那是因为蛇怪。”他生硬地说,心里却开始动摇。难道真有什么诅咒?
“也许吧。”乌姆里奇装作沉思的样子,“可你有没有想过,邓布利多可能在利用你的教父做某些事?某些可能很危险的事?”
“什么事?”泰迪忍不住问,立刻后悔自己的好奇。
乌姆里奇微微一笑:“我怎么会知道呢?也许是什么秘密计划?或是某种组织活动?”
泰迪第一个念头便想起了凤凰社——自从哈利来到这个时空,凤凰社就已经重组,睿瓦纳之塔甚至成了他们的秘密据点。他曾见过詹姆斯、小天狼星、他的父亲和其他成员在那里开会,讨论伏地魔的动向……
泰迪盯着地板,头痛得视线模糊起来。他用力甩了甩脑袋,暗自告诫自己——凤凰社是秘密,绝对不能让乌姆里奇知道。哈利教过他,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要转移话题或含糊过去。
“我什么也没——”
恍惚间,乌姆里奇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我听说有些学生私下里在组织什么……聚会?你知道这些吗?”
头痛像针扎似的,让泰迪几乎抓不住的自己的想法。乌姆里奇在问什么?学生……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