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
“嗯?”正埋首在报纸堆,准确说来是差不多被埋在成千上百份预言家日报里的哈利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教子蹬蹬地跑过来,手里极具弹性的非洲蛇鼠皮一上一下跟着小家伙的步调跳动着。
“看到西弗了吗?我在储藏室里找到这个,想问问他呢。哈利你知道是什么吗?”
哈利先是瞪大双眼,接着一手扶额,仰天长叹,“不是吧,又来了……”
其实两天前当他看到泰迪不声不响的竟成了斯内普的小尾巴——走哪儿跟哪儿连实验室都能溜进去时惊奇得合不上下巴。
连自己也从来没得过如此待遇的哈利不否认他曾经有过狠狠掐住斯内普的脖子大力甩的冲动——他怎么敢随便诱拐别人的教子?!
脸色愈加阴沉的斯内普,三番几次以眼神恐吓未果后,居然忍住没有发火乃至默许了泰迪的追星,不,追尾行动。
见此一幕的哈利决定有必要发明一个“合嘴咒”,长时间大张着嘴巴太傻冒了,而且容易脱臼。
再比如说,不过是短短三天的时间,泰迪对斯内普的称呼就经历了由斯内普先生到西弗勒斯再到西弗的伟大转变。
好吧,哈利很肯定,泰迪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格兰芬多的——别说把斯内普奉为“魔药课的噩梦”的格兰芬多小狮子们了,有勇气一天到晚黏着斯内普,不怕被他那张毒嘴毒死的,斯莱特林的小蛇们里都找不到一条。
经过心里反复不断的斗争与反斗争,总而言之,已经见怪不怪彻底麻木的哈利很认命地接受现实,虽然他偶尔还是会无语问问梅林,他怎么从来不知道油腻腻的老蝙蝠能受小孩子的欢迎?这几率简直就该比哪天费尔奇忽然能用魔法了还要低才对。看来以前在霍格沃兹的六年都白过了。不,或许他该换个角度想想,可能是他教子的爱好比较与众不同……
哦,够了,打住!
话说回来,那时他本以为被斯内普看破了身份,第二天甚至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斯内普的轰炸。
可出乎意料的,早餐时斯内普只是默默地盯了桌上热腾腾的培根煎蛋几秒,便闷不吭声地坐下来,低头垂眼,视线不离餐盘,执起刀叉,以一贯优雅地姿势悠然进餐,仿佛昨天什么也没发生过,权当坐在另一头给泰迪切面包、时而偷偷往他方向瞄一眼的哈利是空气里的一颗尘埃。
哈,被无视了。
总觉得从昨晚起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自己就像个傻瓜似的。哈利郁郁地想道,重重地叉了一根香肠塞入嘴里。
到底心里还是有些怅然若失。逃过了这一劫,那下一劫呢?
因为,现在他知道,这个世界是陌生的,这个过去是陌生的,连带着斯内普也算是陌生的,实在是太寂寞了。
打发走兴致旺盛的泰迪,哈利失神地环视了下随意摊开在四周的预言家日报——为了找出这些报纸他可是把斯内普的储藏室翻了个遍,对此斯内普不置可否,哈利也就当他的沉默是默认了——整整11年份,足以告诉他许多关于这个世界的情报。
他一直以为,这里就是他熟悉的过去,除了他和泰迪这个意外因素,一切都应该按着原定的轨迹前进着。
但那天再次疼痛的伤疤,梦里出现的有着身体的伏地魔,不啻于打了个晴天霹雳。
现在的伏地魔别说拥有身体了,难道不是应该只剩一小部分的灵魂,躲在某个旮旯里瑟瑟发抖、苟延残喘吗?
那这个伏地魔是怎么回事?
一股莫名而难以言喻的恐惧从脚底蔓延上来,哈利根本不敢往下去想,只好分散精力去翻以前的报纸,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这些报纸能给他个答案。
答案出来了。哈利却不知是该喜该忧。
伏地魔的确消失了,不是因为被哈利·波特打败,而是毫无前兆的独自消失在人们的眼前,甚至未带走一兵一卒。食死徒们陷入了失主的恐慌,魔法界的巫师们则以为伏地魔知难而退,因此大肆庆祝。哈利特意查了下伏地魔消失的那天,大大的“1981年10月31日”几个字真是刺眼至极。
原来,什么大难不死的男孩,什么活下来的男孩,根本就不存在。
不,哈利·波特这个人应该还是存在的,不同的也许只是套在他身上的光环没有了。多好啊,这可是当年的哈利可望而不可得的。
至于伏地魔,哈利冷哼,他会是轻易放弃建立纯血帝国的主吗?否则当年也不会……
依然被复杂的情绪纠结着,哈利蜷缩在沙发上,拧着眉头苦苦思索一肚子的疑团,浑然不觉黑发的男人不知何时冷漠地站到他身边,看着满地的报纸狂皱眉头,“准备一下,我们等会儿就走。……不收拾好就别想走。”扔下硬梆梆的一句话,斯内普甩袍就走。
“哦,好。”被打断沉思的哈利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把报纸叠好收起来,“我们怎么去?”
“飞路粉。”
再次踏进霍格沃兹,进入有着邓布利多气息的校长办公室,哈利简直有种流泪的感动。
大致打量了下四周,破破烂烂的分院帽还是搁置在爪形桌脚的桌子后的搁架上,转过视角,门后的鸟架上站着一只火红的凤凰,已是衰老之姿,哈利知道这是频临涅磐的征兆。它歪着头,瞪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哈利,眼神锐利且带着些惊奇,然后轻轻地鸣叫了一声。
“你好,福克斯。”哈利轻声说道,回头向办公桌看去——扎着蝴蝶结的白长胡子,掩藏在半月形眼镜后面的苍瞳敏锐而深沉,正神态安详地端详着他们——那个老人,不再是挂在墙上冰冷冷的画像,而是作为一个活着的人出现在他眼前。
赞美梅林,哈利由衷地感到欣喜和温暖,不可抑制的喜悦如同喷泉般涌上心头。
对于这个为了彻底击溃伏地魔而利用了许多人,可同时也牺牲了自己一切的老人,哈利曾经在心里责怪过,可如今的他只剩下理解与尊敬。邓布利多的确有着自己的私心,但那不是罪过。他最终无私地死去,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哈利一如既往地敬爱他。
“您好,校长先生。”哈利笑容可掬地说,轻轻拉了下正被桌上奇形怪状的银器具迷住的泰迪。
泰迪乖巧地打招呼,“早上好,校长先生。”迎来邓布利多和善的笑容。“欢迎,年轻的先生们。要来一杯柠檬蜜么?我这里还有些巧克力蛙。”
“好的,谢谢您。”哈利和泰迪在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斯内普没有跟过来,而是默默地站在办公室阴影处一角,带着空洞洞的表情直视着前方。
哈利看着邓布利多巧妙地抹去眼里闪过的精光,挥手召出两杯柠檬蜜和一堆巧克力蛙,脸上依然带着波澜不惊的笑容。
毕竟和邓布利多打了七年的交道,哈利完全能注意到邓布利多温和的笑脸底下藏着多少警惕和防备。
果然是被防备了。哈利不在意地笑笑,人之常情,对于向自己这种来历不明的人不提防的就枉为邓布利多了。
哈利早已不是当年一脑子热血的男孩,现在的他看得很清楚,邓布利多待人处事往往过于谨慎,因此相对的坏处就是多疑。他在第一眼对上邓布利多时就想通了这点,若想以后得到他的帮助,把自己的来历和真实身份藏着掖着肯定是行不通的,反而以后会受到多方的阻碍也说不定。一方面,在巫师界有着极高威望,本身身为近世纪一位伟大巫师的邓布利多或许有能力为他解惑,甚至能帮他和泰迪回到原来的世界。另一方面,哈利想到老人可能会有的不信任他就感到悲伤。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西弗勒斯在信里说,你和这个孩子……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家的坩埚里?”邓布利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
见鬼的斯内普,这么丢脸的事他怎么好意思拿出来告诉邓布利多?哈利朝天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