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阆知穆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匆匆洗了澡，回房收拾东西，大概靠近十一点半，防盗门被拧开，沈文海扶着阆艳红从外边儿进来。

“妈。”阆知穆衣服也不叠了，光着脚扶阆艳红到沙发处坐下。阆艳红不说话，即使沈文海唠唠叨叨在她耳边劝了一下午，但是这事儿，还真不是一句两句能让她消气的。

“…妈，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水。”沈文海站在一旁默不作声，阆知穆一抬头，沈文海就冲她使劲儿眨眼，意思让她讨好阆艳红。

阆艳红起身，上上下下打量完沈文海，愣是一句话不说，闷头进了厨房。

“沈叔，我妈没事儿吧？”阆知穆挨过去，拽了拽沈文海的衣袖，眼睛滴溜溜的转。

阆知穆还是担心的，阆艳红是她亲妈，吃穿用都给自个儿好的，什么事都应她，偏偏逮到戏上，阆艳红坚决反对，当初阆知穆他爸一声不吭跟别人跑了，留下她们娘俩儿，说日子苦也都过了，说日子不苦，20块钱掏不出来的日子也有。

沈文海意味深长的捏了把阆知穆地肩：“好好照顾你妈，好好上学。”沈文海这话说的极不情愿，因为他知道，自己这话一说出口，就相当于把阆知穆往满堂红外边推。

话阆知穆听懂了，可是她挺不愿相信的，跟着沈文海身后依旧不撒手：“沈叔，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什么了？”她压低嗓子，不服气也害怕，不服气阆艳红凭什么不让她唱戏，害怕是害怕自己以后都去不了满堂红。

“素素。”阆艳红在屋里头喊她，“回来。”

沈文海把她推进屋，带上门，最后说了句：“去吧，叔走了。”

随着咔嚓一声，老式的绿色防盗门合上，砸起门槽边的灰尘，扑了阆知穆一脸，阆艳红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两碗面，挺平静的看了阆知穆一眼，仿佛今天在满堂红闹的不是自己，进医院的也不是自己。

“过来吃饭。”阆艳红说。

阆知穆乖乖跟过去，坐在阆艳红对面。

阆艳红不提，阆知穆也不敢说，这话题就像在老虎嘴里拔牙，阆艳红大半辈子的敏感点都在这上了，阆知穆想问阆艳红为什么不给自个儿唱戏，但是自己一提，自然就会提到阆知穆的爸爸，而阆知穆的爸爸就是阆艳红一根拔不掉的刺，时不时疼一下，告诉她们母女俩，这是摆脱不了的噩梦。

阆知穆坐在对面，大口大口的嗦面，面烫，她就来回咬断，连口气都不敢哈。

“明儿开学了吧。”阆艳红冷不丁提起来，“嗯，明天报道。”阆知穆说。

“要妈陪你去吗？”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阆知穆一个劲的摇头，眼眶被热气熏的红红的，像个小孩似的端端正正的坐直，阆艳红抽出纸巾擦嘴：“真不用？”

“真不用，妈…你那个…你好好休息，我一个人都行的。”阆知穆一拍小身板，乐呵呵的朝着阆艳红笑，除开因为学戏这事儿，母女俩之间压根没什么隔阂。

“素素，妈对不起你。”阆艳红抬手突然过去摸阆知穆的脸，阆知穆吓了一跳，有些慌乱的想要避开，但很快，她自己凑过去，一双手附上阆艳红的：“妈，没事的。”

“还疼吗？妈今天下手狠了。”阆艳红吸了吸鼻子，自己亲生的孩子，一个巴掌下去，能不疼吗？

阆知穆摇头：“不疼。”

“素素，妈希望你明白，妈没有坏心，妈希望你好。”阆艳红说到最后跟着哽咽，阆知穆垂下头，嗯了一声：“妈，我懂。”

说实话，阆知穆不懂，她也不想懂，她很清楚阆艳红不让自己唱戏的原因，但是，就算她能自私一回又能怎么样呢，阆艳红是她妈，这个事实改不了。

“快吃吧。”阆艳红抽回自己的手擦脸。

*

南方小镇下过雨就是闷，就算没太阳也热，沈砚朝帮着钟语哼哧哼哧的将东西搬到宿舍，功夫没一会儿，白色棉短袖倒是潮了一大块，两人来的迟了，这个时候只有靠近窗户那张上下铺还空着。

“就那儿吧。”钟语接过沈砚朝手里的行李箱，沈砚朝跟着过去，帮着钟语将被子什么的一股脑全都拿了出来，二话不说就开始给人铺床：“睡下铺吧，方便。”

钟语蹲着整理衣服：“都行。”

“不行也行，帮你铺好了。”沈砚朝拍了一下钟语的背，和她并排蹲着。

钟语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昨天是不是去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