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嬷嬷教给她的道理她还记着,夜深人静,她呆在外面,看着里间的灯灭了,只在想元校尉会和殿下做些什么呢?
那些事情……那些画子里的事情……她怎么也忘不掉。要她代入到元校尉,代入到他身上,她只敢在梦里悄悄地想一想,清醒的时候,只稍稍一触及那一丝旖旎,便只觉得罪恶。
可是成婚次日,她分明看到床铺上什么都没有啊。那他们这次,还会有不同吗?
流输拼命地摇头,要把心中源源不断的念头都摇出脑袋,可念头越摇越多,很快她就头晕目眩,只觉得眼前忽然开了一扇隔门,一个高大的身影落入她的视线里,越来越近。
“元……驸马爷?”流输睁开迷离的眼睛,显得困惑又错愕。
只见元肃神情凝重,开口便说:“你去拿药。”
流输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慌忙爬起,收拾了东西,从柜子里找出一小盒膏药。
这是宋太医给配的,若沈星澜有咳喘接不上气的情况,闻一闻就能好转。
流输拿了药,慌慌张张地往里跑,只过门槛时脚踩空了,险些跌倒,手臂被一只手一把抓住,她从踉跄中稳住了身子。
元肃蹙眉:“稳重点。”
流输是从他府上出去的,曾在他身边呆过几年,做他书房的丫头。如今见她慌慌张张的,只感到自己调/教下人也太失败了些,不免提醒了一句。
流输抬眼,落入视线的便是元肃敞开的衣衫,衣襟晃动间,胸膛宽阔、肌肉坚实、腰身精壮。
流输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小声嚅嗫:“是,是。”
元肃放开了手,目送她蹑着步子进了里间。
外间空了,只剩元肃一个人,他听到里面的沈星澜已经停止了咳喘,整个寝殿再次恢复寂静。
半敞的窗台上,银白月光洒了一窗沿,忽有几片亮白的飘絮于光路中滑进,一路飘摇,消融在元肃敞开的胸膛上。
凉凉的触感从胸膛传来,元肃垂下眼睑默然了一会,又回了里间。
撩开帷幔,沈星澜已经放下药瓶,恢复了气息平稳,见到元肃回来,她扯开略显尴尬的笑容:“刚才太紧张了,一口气没上来。”
元肃坐到床沿,伸手抚摸她的后背:“怪我,我答应过你的,一时没忍住。”
男人对这种事,真的很难忍吧……沈星澜想起宸妃说过的话,她原本是没有感受的,但从开了蒙,知道了一些事情,有些东西就可以仅凭想象理解。
她干咳了一声,琢磨着措辞:“其实,你也不用在我这,宫外如果有你看上的……”
不知怎地,有些说不下去了。
不知为什么,她说这话时第一感受到的,并不是轻松,而是……屈辱。
为什么呢?她并不喜欢他,他不找她,她能轻松很多,而这正是她要的。
可她却觉得无比的屈辱,因顶着这样的身份,却说这样委曲求全的话语,像是将自己当成一只待宰羔羊,生死全凭对方的喜怒。
原本她来京都,是想好了出路,要好好地活着,就算仰人鼻息,也没什么。可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憋屈与不忿。
口中说着这些话,脑海中冒出的,却是一个大大的,凭什么?
沈星澜紧紧攥着被角,死死咬着下唇,如此用力,才能将涌上的泪水生生吞下去。于是这话就没有说下去。
元肃摸摸她的头,好似没看出她的变化,“别乱想了,睡吧。”
沈星澜艰难地点点头,躺倒背对过他,将头埋进了枕头里。
元肃也上了床,没再碰她,只睡在床的另一侧,两人隔了很宽的距离。
其实他并不是没有自制力的人,今晚之所以把控不住,或许是因为白天与韩谌切磋一回,在某些时刻,在有意无意间,窥见到了她真实的过去。
从前只是在零散的传闻里去模糊地想象,像隔了一层窗纱,看得并不真切,也就没有太多感触。
只白天看着韩谌舞出的模子,她过去的样子,突然呈现在眼前,就变得十分清晰和具体。
那些曾经的骄傲与志气也都随之具象化,本来就是,在那样的灵气里浸泡着,怎么可能不骄傲。
完全不是现在的样子。
于是抱着她的时候,一时情难自已。
就只想,补偿她。
但是。
他是根本不可能补偿她的,她更不需要他用这种方式补偿。
他又能,补偿什么呢?
旁边的沈星澜忽然说:“听流输说下雪了是吗?”
元肃道:“是。”
沈星澜打了个哈欠:“怪不得你回来的时候胸膛有些凉。”
元肃道:“明天记得多穿些衣裳,别冻着。”
沈星澜道:“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须臾,元肃又说:“明天我不在这边。”
沈星澜回答:“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