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心疼她,小公主身子不好,今日带她出来是为了让她散心给她祈福的,怎么倒引她哭了,自己一把年纪哭坏了不要紧,小公主可不能哭得病倒。
宸妃便不哭了,低头一瞧,沈星澜正一张小脸抬头望她,一双剪水秋瞳含情动人,此刻却满是娇憨,这是在逗她呢。
宸妃破涕为笑,伸手捏捏她的脸颊,沈星澜也是一笑,握住宸妃的手放在嘴前哈气。“都冻僵了。”她挫着宸妃的手说。
草场上又起了微风,端妃赶紧提议再放一轮风筝,好过了这一伤感情节。几人便又新拿了几只风筝。
沈星澜道:“也给我一个吧。”
端妃道:“风大!小心吹着!”
沈星澜道:“不要紧,我带了披风来!”
于是她挑了一只燕子形状的小风筝,在流输的帮助下放起引线。春风拂面,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燕子在草地上扑腾两下,就到了天上。
沈星澜挑了个时机,悄悄问端妃娘娘:“娘娘,方才宸妃娘娘说元校尉在肚子里就害死了亲娘?”
端妃眼瞅着宸妃不在近旁,身边又只有亲信,也就不避讳:“害,当年元夫人怀元肃时,不知因为什么惹恼了元欢,被老贼踢了一脚,动了胎气,孩子提前出来不说,元夫人还难产大出血没了,可不就是在肚子里就害死了亲娘吗?我看这元肃的命也忒硬了,怎么就没克死他老爹!”
竟是这样……沈星澜头一回听见这等事情,元欢竟然暴戾到了这种程度,连怀孕的妻子都能下狠脚。
端妃又叹道:“不过说起来,这事还是怨元欢,许家小姐多么好的人啊,当年可是有名的美人儿,又是大将军独女,被捧在手心里怕化了的主儿,嫁给元欢这个畜牲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回忆往昔,忽觉得自己现在被元欢拿捏着,还能活到这个岁数已是万幸了。想了想,又啐道:“没了娘的东西,果真生出来和爹一个德行,这些年借着他爹的势头剥皮实草了多少贤良!不怪宸妃姐姐担心你!”
沈星澜自是知道她在骂谁,只是她想起流输之前说的元家内事,沆瀣一气的元家父子感情似乎没那么好。
那便说的通了,沈星澜想道。她也是早早没了亲娘的孩子,虽说父皇和善爱她,又有几个母亲一样的长辈,但……毕竟不是亲娘啊。没娘的孩子,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再加上父亲又那样喜怒无常,元肃心里会怨也正常吧。
想他这么多年在父亲杀母,自己又害死母亲的阴影下成长,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只怕内心早已扭曲了,怪不得看上去冷冰冰的,叫人害怕。自己如今落到他手里,还不知会不会受折磨。
沈星澜紧了紧唇,将风筝放远了些。燕子越飞越高,要到云端上。
民间有说法,风筝线断了,一年的灾祸都随着风筝飞走,放风筝的人就只剩下福气。既是为沈星澜祈福,宸妃等人都放飞了风筝,盼着小公主的病气也被一并带走。
沈星澜正想剪断风筝线,忽然看见围场那头远远地有个人影。
那人影骑在马上正向这边来,待到近前,看到这里的众人,便停了下来,那人从马背上直起身子,眉如远山、眼如星河,好一副山岳面目。
宸妃等人都绷紧了神经,刚刚还蛐蛐他,他人就来了,这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
沈星澜倒还面色如常:“元卿今日好兴致,来这儿打猎吗?”
元肃只在马背上略略弓身行礼,问道:“臣不知娘娘公主驾临,无意冲撞。”
沈星澜道:“无妨。”
元肃看着天空中的风筝,问道:“公主怎么想起来放风筝了?”
沈星澜待回答,只话未脱口,面对元肃,想到方才种种,突然福至心灵。
她眼眸微掩,放低了声音:“民间一到春季便会放风筝,他们说,风筝飞着飞着飞到天上,寄托地上人的哀思,飞到亡故之人那儿去,将他们的思念送过去,告诉天上人,地上人过的好,让他们不要担心。”
望向天空,轻叹:“今年是母亲亡故的第八年,她在天上一定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