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澜倒有些诧异,他倒是比他父亲还关心自己的病情些,究竟是为了什么?她想起初见他时,他对自己那百般怀疑的态度,心中不免有了猜测。
元欢早有一手遮天之意,他既然是元欢的儿子,少不了子承父业的想法,说不定,他盯着大位已经很久了。那对自己这个可能的皇位继承人有如此敌意,也很正常。
沈星澜环顾四周,如此雕梁画栋,如此珍宝堆砌,那么多的宫人都垂首侍候,身处此间,就是这小小天地的主人,若处朝堂,便能做天下的主人。换作谁来,又能不心动。
沈星澜很想在心里嗤笑,原来清风明月一般长相的元肃,也不过是个贪恋权力的俗人罢了。
想要,让给你便是。
她道:“那就宣吧。”
……
定安公府内,宋太医回禀对小公主的问诊结果。
“你是说公主的身体确实有疾?”一旁的元肃手扶腰剑问道。
宋太医回答:“是,以脉象上看,公主的病情的确很重,应该是幼时染的恶疾一直未康复,导致疾患深入,已成难起之势。”
元肃默然,他没想到沈星澜居然真的缠绵病榻。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的直觉分明告诉他,公主是装病,为的就是掩人耳目让元家人放下戒心。
因此他特地派了宋益来给沈星澜问诊,要在父亲面前拆穿她。
可如今…
他还是怀疑,追问:“你诊清楚了?她真的身患恶疾且双腿失力?”
宋益道:“公主有恶疾确实不假,至于双腿是否失力,下官也不好判断,只从外象上看是行走不便。”
“什么叫从外象上看?”元肃挑起眉头:“公主凤体乃是我朝大事,你到底诊清楚了没有?”
宋益垂目请罪:“下官无能,只公主的腿疾不像是寻常的胫骨断裂或是肌肉萎缩,可能是由于病症导致的身体绵软引发的,因为没有任何外在特征可以判断出瘸腿缘由,确实看不出虚实。”
宋益是元肃亲自挑选的,元肃自然信得过他,他又是太医院院首,他若诊不出,想必再没几个人能诊得出了。
元肃屏退了宋益。
刚出院门,元肃便见哥哥从外面回来,他臂间藏着一包油纸,正往里屋走。元肃只略略一瞥,就瞥见油纸上的花样图案,应是红袖坊的胭脂水粉。
一个大男人拿着女儿家的东西,还藏着掖着偷偷摸摸。元肃轻微扯动嘴角。
元肄疑道:“我见宋太医来过了?是父亲请来的吗?”
元肃道:“是我唤来的。”
元肄拧起的眉头舒展了些,似乎如释重负。“我还以为……”
元肃打断他的郁叨,嗤道:“父亲上次才从不知道哪个深山老林里找来个野郎中给大嫂瞧过,哪来那么快又找人来瞧,真拿我们家当集市了?”
元肄只低头不语。自从妻子第一次小产,父亲就请了一轮又一轮的大夫,上至御医下至郎中,宫里民间能找的都找遍了,可妻子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小产,成婚十年来,仍是一子未出。
元肄并不是没有庶子,但对父亲来说,嫡长子才能入得了他的眼,他作为父亲的长子,更有开枝散叶的职责。
如今,父亲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这个儿子的头也越来越抬不起来。
但更抬不起头的,是他的妻子。
元肃的目光落在元肄带来的那包油纸上,上次见到大嫂时,她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因才被父亲派来的人斥责嘲讽而受惊恐慌的神态都历历在目。
不过入门十年,当初那个笑容明媚的姑娘已成惊弓之鸟,形容枯槁如花之凋零。
买再多胭脂水粉有什么用?
元肃紧了紧拳心,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元肄只听见他的弟弟鼻腔里低嗤了一声。
元肄没有反驳,只不甘地咬咬牙,气便泄了,半晌,他岔开话题:“是父亲身体不适吗?竟请了院首来。”
元肃道:“父亲安好,是我找宋益给公主问诊。”
元肄道:“也是,宋太医毕竟院首,给公主问诊更稳妥些,说不定她的身疾能就此好转。”
元肃道:“父亲也是在意这个,不过比起身疾,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他仰面望天,像在意有所指:“公主也到了及笄之年了啊。”
元肄心中忽起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