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皇帝以为他就这么准备慷慨赴死,泪水早已充盈眼眶,唤了一声就出不了声了。
面前的朱目深却身子一转,弯下腰把背脊面对皇帝。
“臣愿为坐驾,背陛下上去。”
皇帝愣了。
元肃发出一声嗤笑,轻慢地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天子威仪?”
想想都不甚雅观。
朱目深回得异常坚定:“臣在下君在上,臣背陛下,理所应当。臣不愿陛下受累,更不愿陛下在群臣面前失仪,是以用臣一人换天子威仪。你见着的只是我背着陛下入殿,我见着的却是守君臣之礼遵侍君正道,有何不可!”
元肃面无表情。
又是君君臣臣的陈词滥调。什么君在上臣在下,忠君侍君,一个险些丢了江山的无能皇帝,也要捧在手心上,放在心尖上,就因为他姓沈,就因为他老子的老子......的老子开创了大周王朝?
什么狗屁君臣。
“不行,退下。”他冷声说道,丝毫不愿遂了朱目深的意。
朱目深一动不动。
“退下。”元肃的剑从剑鞘中露出一个口子,银光射出来照到众人脸上。
“元卿.....”皇帝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人群里突然一个人开口:“元校尉,不要欺人太甚了!”
元肃挑了眉,但目光未移。
又有一人开口:“元肃,不要欺人太甚!”
元肃用余光瞥向人群。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一件件官袍在夕阳下随风摆动。
朱目深仍旧弓着背,一动不动,他合上眼,静静听着此起彼伏的声音,那是反抗的呐喊。
人是怕死的,但若心中有了底线,就算怕也能慷慨赴死。
元肃的目光凌厉起来,手上用力,长剑出鞘,转眼间就被他拿在手上,剑上的寒气衬着他眼中的寒光,扫在所有人脸上。
“公主……御医!御医!”
清亮稚嫩的声音传来,穿透了层层人声。元肃回头,看到沈星澜剧烈地咳喘。
“咣当”,拐杖落地。
元肃一个箭步飞身上前,稳稳扶住小公主的后背,在她离地只有一尺的距离时将她的身子跌进他的怀里。
群臣闭了嘴,鸦雀无声里,沈星澜缓缓回头,将咳得迷离的眼睛睁得开了些,对上元肃带着不悦情绪的双眸,似是才意识到自己跌入了他的怀中被他所救。
“多谢元卿,失礼了。”
她挣扎着想起来,元肃却一动不动。
“公主咳得真是时宜,摔倒的时机也刚刚好。”他的动作很轻柔,但他的脸上没有怜惜。
“御医,快传御医!”皇帝跑到小公主跟前急切地叫道,他想蹲下身把女儿从元肃怀里扶起来,却又有些不敢。
沈星澜低下脸:“儿臣没有大碍。实在是白天被吓了一遭,又被这日头晒得难受,确实是有点头晕目眩,只怕是不能再走了,想必元卿也能谅解。”
“公主说笑。”元肃幽幽地道:“是臣疏忽了。”
他起身,扶着沈星澜站了起来。
“那就不叫御医了吧。”他说道:“暂时不用。”
元肃仍旧扶着沈星澜,转脸朝向朱目深:“朱祭酒,别屈着身子了,搞得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他抬手朝远处招呼:“抬两副步辇来。”
“如你们所愿,给天子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