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突然一阵急促纷乱的马蹄声打破了车内轻松的气氛,接着銮驾这边的数十马匹高声嘶吼,似乎同一时间受了惊。
一声高喝:“保护圣驾!”
秀珠大惊,刚回头,车外刀剑呼啸撞击和马匹嘶鸣之声接踵而至。
是刺客。
“保护圣驾!”
“保护圣驾!”
短兵相接、冷箭齐射、人仰马翻。
皇帝出行本是大事,有精锐部队层层护卫,怎奈京都催促日急,护卫队紧赶慢赶日夜兼程,如今已近京都城脚下,俱有些疲惫懈怠,这一懈怠,就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一时兵马阵脚乱了。
马啸兵接的声音包围了整辆與车,帘子挡着,车里的两人俱看不见外面的形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行刺吓得不轻。
轰隆一声,似有千斤压顶,车厢猛然向下一低,继而倾斜,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是有人跳上了车桅。
车内主仆两人忽受重压,俱是身形一歪,只凭着本能撑住了车厢两侧,如此稳住身体不过一息,车厢外便已吱呀吱呀地响起脚踩车桅的声音。
逐渐逼近。
那车幔就此露出细微一角,一柄长刀的刀尖在眼前幽幽地闪光。
秀珠吓得说不出话来,只一把抱住身后的公主,冷汗出了一茬又一茬,在身上细细地挂着,浸透了衣衫袖口。
突然,被汗浸湿的滑腻腻的手腕被一个柔软的东西握住。
是沈星澜的手,那手冰冰凉凉的,凉得本就被寒意席卷的秀珠打了个寒战。
“别怕。”公主气若幽兰、气息平稳,在她耳边幽幽地说。
不知为何,一向虚弱的沈星澜这次却稳稳地控制住了秀珠,莫名叫人安心。“别怕。”她重复了一遍,目不斜视地屏气凝视眼看要被掀开的车與帘幔。
她一手按住秀珠,一手摸到了脚边的那个木制东西,紧紧握住它,全神贯注每一根毛发都竖立起来,只待帘幔掀开。
一束日光射进车里,车外刺客一身黑衣,已用长剑挑开帘幔一角,露出半个身子。
脸上带着面衣,只露出两只恶狼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车里的两人。长剑在他手上寒光毕露,鲜血顺着剑身流淌而下滴落车舆。
他朝前一扑,伴随着秀珠惊声一呼,人已扑入黑洞洞的车厢。
突然,一道细微的银光于车内乍现,几乎擦着秀珠的耳廓向前飞去,直直没入那人的腰腹。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柄银色剑身凭空而现,蓦地刺穿那人胸口,如有千般力道,一刻不停刺破车内焦灼的空气,血迹由此而下洒了满地。
那刺客腰间的红花肆意绽放,胸口的殷红顺着银剑喷射,扑通一声半个身子倒在车上。
一双恶狼般的眼睛便没了生气。
秀珠瞳孔紧缩,怔怔地望着血流了一地的尸体。
刚刚发生了什么?
车外马蹄声由远及近再次迭起,冷兵器相碰之声不绝于耳,但听几人低声呼叫,似是被人从马上挑落重摔在地。
螳螂捕蝉,却有黄雀在后。
是有人来救她们了吗?
秀珠不知道,也不敢出去张望,只能任凭嘈杂混乱的交战声此起彼伏地回荡耳边。
不过须臾噪声淡下,接着便是一片死寂。
秀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感到抓住自己的那只冰凉的手也在出汗。
长久地等待后,终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司隶校尉元肃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这声音中气十足,语气却是平淡如水。
秀珠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她忽然想起什么,“公主,你怎么样了!”
但见车厢里赫然暗了下来,有些紊乱的吸气声徘徊在秀珠耳边,那只攥住她的手缓缓放开,亦是一片湿冷。
“我没事。”沈星澜回答。
沈星澜的脸上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霾,她梗着脖子,仍旧静静等着。
熟悉的、沙哑的嗓音响起,透着明显的颤抖:“爱卿平身,朕无碍,快去看看公主如何!”
父皇没事便好。沈星澜想道,强撑着的身躯软了半边。
帘幔被重新挑起来,帘外,一个穿着玄色劲装便服的男子正一只脚高高搭在车辕之上,偏着头朝车里看过来。
二十出头的年纪,英气逼人,炯炯有神的双目,透出的不是深静温谦,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傲慢。
元肃歪着头,嘴角微扯,带着些许戏谑。
不过,这样的神情又很快顿了一下。
就顿了那么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