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已无挂牵,也不想给仇风雪再添麻烦,所以就跑得远远的,准备静悄悄离开。
他摇了摇头,有些苦恼。
仇风雪依旧不放弃,又问道:“府上可还有什么药材未被送出?若是有用得上的,都可拿来入药。”
“主上,事已至此,就算是仙丹也救不活她啦!”郎中也心疼这个尚且不足桃李年华的姑娘,就这么离开了,实在可惜。
仇风雪被一次又一次的噩耗打击,后脑像是被榔槌连敲几棒似的又晕又疼,身上一阵阵的发寒:
“都怪我没能看顾好她,也没照拂她的情绪。”
他陷入无休止的自责,心中绞痛,曾被他抛弃堆砌的无数恸思积蓄至一处爆发,可无奈压抑得太久,再浓烈的情绪到了顶峰,于仇风雪而言,不过是眼眶泛着红的凝重神色。
今夜又是一场大雪,琼瑶满地。
*
凌淮安夜半被凌子翁咳声惊醒,忙下了床榻前,倒了药茶去查看情况。
近日他了解凌子翁身体情况过后,决意住在与凌子翁寝房只有一墙之隔的小房间内,便于随时服侍。
这本是府上郎中的活计,自从凌淮安来了过后,郎中就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摆设,除去平日开方抓药时用得着,此外全是凌淮安包揽全部。
这让府上全体上下都惊得下巴垮到了心口。
要知道,凌淮安以往是从不会将这些活揽到自己身上的,平日除却溜去马场和富家子弟比赛骑射,输不起打架以外,就是去春庭眷里花天酒地鬼混,一夜不归。
至于凌府还有个高龄老爹的事,凌淮安一向不甚管。顶多听见凌子翁咳得厉害的消息,会寻摸个时间买些补品来问问。
原本的生活和自家少爷的性子,府内家仆都已习惯,如今这一被夺舍似的大转变,反倒让整个凌府的气氛诡异起来。
就比如现在。
凌淮安随手拉了件外套披上,半蹲在重新入睡的凌子翁床边,手里捧着刚被喝完的药茶,和郎中尴尬对视过后交换了眼神,挪步到屋外。
“少爷。”郎中是前朝告老还乡的御医,本和凌子翁是知己,后闻凌子翁身体不适,又拖一把老骨头来皇城,在凌府当凌子翁的私人郎中。
凌淮安恭敬颔首,担忧问道:“老伯,我父亲如何了?”
郎中摸一把蓄得极长的胡须,用情况不甚妙的语气道:“少爷,淮安他老了,再加上咳疾深入肺腑,怕是…行将就木。”
“我早有预料。”凌淮安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但他还是选择向郎中讨一个切实的答案,只是没想到这个答案和他心中所想没有任何差别。
他并未太过伤心,只是替原本的凌淮安感到遗憾,也替自己感到遗憾。
“少爷不必太过伤怀,是人终究难逃一死,你我都不例外。”郎中提起药箱,身躯如风中枯枝,和凌子翁有五六分相似:“他太累了,也需要解脱。”
凌淮安难掩心中沉闷,郁闷地回身看一眼紧闭的门窗,拦住准备离开的郎中,眼底带了最后的期许:“今年除夕……也熬不过了吗?”
郎中站在霜冻天里,苍老而堆满皱纹的手摩挲过斑驳的红木药箱,半晌,一绺热气飘然而上,他的声音小得几乎要埋没在风中:
“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