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淮安拗不过仇风雪，只能摆出英勇就义的模样，拿起汤匙把参汤送进嘴里。

苦涩的滋味在口腔中泛开，凌淮安眉头揉成一团，费劲吞下后，喉腔都苦得颤抖。

仇风雪被凌淮安这副模样逗得唇角微勾，转瞬即逝的笑容并未被凌淮安捕捉。

“这也太苦了点。”凌淮安被苦得瘪嘴，推开了白玉小碗，不愿再看那小半碗苦参汤。

“良药苦口，凌少爷。”仇风雪敛了神色看他，继续道：“凌大人将你托付给我时，也叮嘱过你冬日因常年缺眠不好过，需服用药膳和参汤调养。”

凌淮安汗流浃背，敷衍笑着，心里欲哭无泪。

他刚穿进这本书里时看凌淮安本人也没这么多毛病啊！怎么一个武夫子还要吃补药啊！

“呃……多谢仇大人关心。”凌淮安又慢吞吞地把药碗拖到身前，眼一闭心一横，双手捧碗猛灌下去。

清苦的药味爆开，凌淮安只管皱眉往下咽，脑中被苦水充盈，额上浮起些微青筋。

仇风雪也被这一幕看得愣了半晌才回神。

小半碗药汤下肚，凌淮安感觉凉飕飕的半身都回了暖，他猛呼出两口气，却觉得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苦味。

“我不行了……太苦了……”

他话音未落，门房却被突然推开。

今日风雪鼎盛，门外站着一抹高挑人影，冷风灌入。

屋内有炭炉，再加上身上药膏还未吸收完毕，凌淮安本就没怎么好好穿衣裳，亵衣大敞，露出青年男子长年累月习武才得来的健硕胸膛，锁骨处还有一道狭长的刀伤，十分惹眼。

当然，惹的不是仇风雪的眼，而是门外仇星辉的眼。

仇星辉走进房间，青紫淤青大大小小遍布满脸。眉目阴沉，眼白上也布满血丝，身材精瘦，一身白衣活似厉鬼。

他双眼死命盯着并排坐着的二人，拳头攥得极紧。

“凌淮安，你衣衫如此不整，是要对我兄长做什么！”仇星辉不由分说就要上前，脾气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火爆得吓人。

仇风雪也不知悉是谁透露风声，让仇星辉来凌淮安的院落闹事，但既然来了，那便要将问题解决了再离开，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星辉，注意言行。”仇风雪拦下情绪过激的仇星辉，淡声道：“你二人斗殴之事原由，我已知悉。如今凌淮安想与你和解，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两人斗殴的原因简单，无非就是仇星辉听到凌淮安来仇府的风声，对其以往印象欠佳从而心生不悦，两人意外碰面时仇星辉率先态度不正恶语相向了些。

当时凌淮安本想解释却被仇星辉一一回怼，一怒之下两人便彻底扭打到难舍难分，造就如今局面。

但依照仇星辉不饶人的性子，想要让他和凌淮安和解恐怕没有想象中简单。

仇风雪本想用柔和的方式去让仇星辉接受，但没想到仇星辉的怒气竟然又冲了上来，看到凌淮安就像吃了火药似的剑拔弩张。

“凌少爷，你如今来到仇府将我打成这番模样，险些下不来床，竟还想让我原谅你？！”

仇星辉简直觉得不可理喻。

他无非是说了几句有些针对凌淮安的实话，凌淮安凭什么这么对他，把他打成这副模样！

“仇少爷，这次错全在我。但咱俩也算不打不相识嘛，以前的事就随他过去……”凌淮安听着仇星辉刺耳的话也并不恼怒，反而笑盈盈地说着。

仇星辉更加火大。

他拂衣直指凌淮安，怒目横眉道：“什么不打不相识，以前的事随他过去！你难道没有把江家少爷打得半死不活？手上没有沾染人血？难道不讨万人嫌弃？”

语罢，他讥嘲一笑，阴恻恻地补缀道：“也对，就像我那日说的一般，你全家上下就没一个好德行，所以你也是这副鬼样子，阴险凶狠，就该被千刀万剐！”

他越说越激进，步步逼近凌淮安面前，空气中火药味更浓。

凌淮安表情越来越委屈，心底却是丝毫波澜都没有的。他可怜兮兮地看向一旁的仇风雪，祈求帮助。

“仇星辉。”

仇风雪适时打断，抬眸看向他道：“你忘记我教你的东西了吗？”

冷静自持戒骄戒躁一向是仇风雪教与仇星辉的最重要的东西，他并不想在仇星辉口中听到这些中伤人心的话。

就算对方是人人厌弃的凌淮安，也不该用这么粗俗的词汇去诋毁其他无辜的人。

这与当初的仇星辉越来越不像。

仇星辉被制止之后并不收敛，冷哼过后将话头转移到仇风雪身上，故作愁苦：“哥哥，你不是说过会一直帮我，站在我身后的吗？”

你不是说过谁欺负自己，就以牙还牙吗？

为什么现在又开始胳膊肘往外拐，离自己而去？

他看凌淮安不爽，仇风雪身为兄长就应该直接一刀杀了对方才对！

只有这样，才能平他心中怨愤。

仇星辉面目狰狞，额上青筋突兀，他再度哼笑几声，看着仇风雪那张总是隐藏情绪让他痴迷的脸，一字一顿道：

“哥哥，你要是一直站在我身后，就应该杀了他。”

语气凛冽到肃杀。

“你执意要如此？”仇风雪还是失策，他没想到仇星辉居然会对凌淮安抱有这么大的仇怨。

按理来说小打小闹根本不会让仇星辉暴怒成这副模样，难道其中还另有隐情？

但也怪自己这些年为补偿他心灵的空缺，太过纵容，才酿成如今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