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无声息地潜到那群挣扎着要逃离的执念身后,轻轻触及了其中一团黑色执念。
也许是乐旬的灵力所限,看不到前缘了,目之所及的,只有无边的火。
火。
无边的火在燃烧着。
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那火海中,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在痛苦的挣扎中化成一具具焦尸。
那个身影,是陌生的。
不是君止。
那火,也并非是长明火。
因为他们的魂魄在大火中消散,执念却迅速穿过巧涂道,落在了涤念河之上。
虽余未何要谎报?
君止若是不曾携带长明火到过赤狐城,那龙鳞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不过是思索的片刻之间,眼前乌泱泱的一大片执念已然尽数落入了河中,随后如同落叶一般被船筏渡到了对岸。
那些人的执念被洗干净了。
就算是黑色的执念,只要渡了百次,也终究是洗掉了他们的前尘。
就算有天大的冤屈,死去的人都是无法开口伸冤的。
而那被刷落在河中的执念。
是求生,是执爱,是不甘,是恐惧。
凡人死前的执念,无非便是这几种了。
江彻,你的执念,又是什么呢?
乐旬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不该有念头,不过他很快便是摇了摇了头。
之前无礼地探视他的元神,让他受伤,乐旬心中一直自责,此刻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对他做这样的事情了。
何况,他还有正事要做。
水阴君明明不在此处,但是阴阳界的门却打开了,给了乐旬进来一探究竟的机会。
这不正常。
折子梦仍在压制着他的灵力,此刻是水阴君将他永困于黄泉道的最好时机。
但是水阴君没有出现。
这说明,水阴君不是不想来,而是根本来不了。
水阴君一定是有弱点的。
他必须去查看一番。
乐旬控制着江彻的虚形来到了渡口之上。
不过江彻的执念不曾在涤念洗净前尘,是无法正常登上停在眼前的小筏的。
又因为这执念异常沉重,乐旬不得不汇集着身上所有的灵力去助他登上小筏。
很快问题又出现了,这渡口无法承受乐旬施加的灵力,一下子便断成了两截。
乐旬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他的意识便随着那涤河之水坠了下去。
乐旬恐水,他的真身明明就在苍松城之上,但是却似乎被那涤今河之水紧紧扼住了咽喉。
他甚至在无声地挣扎着。
无边的黑暗很快便将他的意识拉扯得七零八落,模模糊糊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着他前进。
耳边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
“闭上五识,一切皆为虚妄。不惧,便无所畏惧。”
那个声音是浑厚的好听的,一直在推动着乐旬,让他不得不闻言照做。
直到穿过深深的涤念河,落在一片坚实的河床上,乐旬方才清醒过来。
“你没事吧?”
是江彻的执念在说话。
乐旬被惊了一下。
“你是清醒的?”
“不然刚刚拉你回来的人是谁?他们的执念都会求救,我一个修道之人,难道执念是没有生机的吗?”
“那你刚才为何不出声?”
“怕你分神。”
“嗯?”
“找到你要的答案了么?”
“没有。你执念太深了,上不了渡船,离不开涤念河。”
“那真是可惜了。”
“你的执念是什么?为何颜色与他人都不同?”
“你连我的元神都能抽出来,难道还看不到我的执念么?”
“抽取元神是经过你同意的,看执念没有。”
“你现在倒是学会守规矩。”
“我……”
乐旬话音未落,他落在阴阳界之外的真身却听得一道天雷凌空抽了起来。
乌黑的夜,遽然闪现着数条火蛇。
是天道有所觉察了。
以如今他的灵力,并没有十分把握能在天雷之下护住江彻。
乐旬迅速将江彻的执念撤回,连同他的元神一同归置到他的肉身之上。
与此同时,那道阴阳界也遽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