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耳畔传来一声急促的叫唤。
那个被砍落的头颅瞬间回到了他的身体之上,眼前的君止随之化成了一片尘埃,消失不见了。
乐旬感觉到有人在不断摇晃着他。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中对上一张剑眉星目的脸,与君止临终前展现出来的那张脸一般无二。
乐旬的心咯噔了一下。
君止?
不对,气息不对。
“你还好吧?你中了......”来人伸出右手,将躺在地上的乐旬扶了起来,不过话未说完,便被乐旬打断了。
“无事。”乐旬迅速推开来人的搀扶,借着天予剑的支撑,慢慢站了起来。
他感到脖颈生凉,伸手轻轻地揩过那处,雪白的指尖上,沾着艳红的血。
他真的受伤了。
刚刚那些不是梦,或者不仅仅是梦。
乐旬谨慎地环视四周,发现了那城中各处堆着层层叠叠的尸体。
他心下一惊,走了过去,发现那些人都是在一瞬间被杀死的,他们的尸体还温热着。而那一堆死者中,就有“迎客松”的那名掌柜和坐在城门口呷茶的那位老者。
奇怪的是,他们虽然死了但身上的执念却被封印住了。
什么样的人可以做到抢在执念进入巧涂道之前封印它?
是那个鬼头?
还是他眼前这个人?
乐旬想起了在冤句城时遇到的那群人,他们的身上也有这样的执念。
这个人与君止有什么联系呢?
乐旬刚想着运用灵力将眼前之人制住,但当灵力一起,他便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了进去。
等他醒来,发现除了自己站立的方寸之地尚有微光,周遭都是一片黑暗。
他借着那微光,打量着四周,那森森白骨便显现在他的眼前。
待他靠近,那个圆圆的头颅、修长的桡骨,又开始长出血肉,拼凑成那个熟悉的小姑娘模样。
小姑娘提着一对红灯笼,笑意盈盈地来到乐旬的跟前。
身后熟悉的叫卖声响起,乐旬看着眼前的景象,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那小姑娘也不恼,一步一步向着乐旬走来。在这一步步靠近中,她手上的灯笼化作了两把铜钺,躯体也随之变得高大,变成了一个妖娆的成年女子模样。
“公子,你命真大。”那女子收起武器,长袖甩了过来,搭在乐旬的肩上,声音妩媚。
“你是谁?”乐旬问道。
来者不善。
乐旬甚至探不到眼前这个女子来自何方,是人是鬼。
他下意识扯过那长袖,紧接着在女子那细长的脖子上绕了几圈,试图阻止她前进。
“你想杀掉小女子么?小女子 ......”那女子被缠住了脖颈,却是依旧淡定。她顺势趴在了乐旬身上,黑暗中拉长那被勒住的脖子,幽幽说道。
乐旬被这突如其来的倚靠吓得立马放开了手,急急退到十步之外,大喝一声:“何方歪道?”
那女子失去了支撑,瞬间便化作一缕烟,随后又完好无损地站到了乐旬的跟前。
她的手中已然多了两把铜钺,黑暗中闪过两道寒光。
“公子可真是不解风情。白白浪费了小女子一番好意。既然公子吃不得这温香软玉,便尝尝这黄泉双钺。”那女子欻然变得高大如山,巨大的双钺,在她手中仿若无物。
黄泉双钺,是鬼道么?
乐旬长剑尚未出鞘,那双钺已前后夹击而来。乐旬轻点足尖,飞身险险避过,那双钺在他身侧斫出两道鸿沟。
那女子眉目紧蹙,一路随着乐旬的步伐而上。铜钺挥舞如练,又如灵蛇一般将乐旬紧紧缠在方寸之间。
四周仍是热闹的叫卖,贩夫走卒,商贾富贵,熙熙攘攘。他们仿若是置于镜子的两面,一面盛景如初,一面鬼府深渊。
乐旬始终无法跨过眼前这一对铜钺。
每当他灵力聚起时,刚才那黑烟化成的万千虿虫便会袭涌而来,灵力多用一分,锥心之痛便加重一分,以至于他被黄泉双钺压制得不得反抗半分。
这究竟是何邪门歪道?
乐旬被双钺之威越缠越紧,苍白的脸变得通红,清亮的双眸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动弹不得。而体内的锥心之痛没有减轻半分,内忧外患,进退维艰。
他试图从指尖分出一丝灵力唤出天予剑。
天予剑弱弱地震动了几下,却始终不能如愿。
那女子步步逼近,压在乐旬身上的痛苦愈加分明,体内无法驭使的强悍灵力开始乱窜,脖颈与额上的青筋暴,密密的汗珠如雨般落下。
他紧闭着双眼,咬紧了牙根,却无法将体内的不适压制半分,他感觉自己下一瞬间便要暴体而亡。
“公子莫要挣扎了。这梦境,虽是无法真正杀死你,但困住你却是绰绰有余了。”
“你究竟是谁?”
“公子无情,又何必记下小女子的名姓呢。你只需要知道,你的余生都将与小女子一同度过便好。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样子的人,什么样子的事物呢?是这样么?还是这样?”
那女子说罢长袖一挥,乐旬眼前的景象便不断地变幻着。
乐旬在那梦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戮魂幡下囿汝于梦。快醒。”
一道如玉石相击般的清亮声音,将乐旬从那一阵窒息中拉了出来。
他蓦然睁开双眼,对上了熟悉的脸,而刚刚差点将他致于死地的景象都如云雾见日般消融了。
那人见乐旬清醒过来,手中迅速飞出一枚暗器,插在城堞之上的戮魂幡应声而倒。
乐旬长长吁了一口气,被万虫噬蚀的不适很快便消失了,那股对压制着他灵力的力量也似乎有所松动。
“你刚从折子梦中出来,先不要动用灵力。”那人似乎有些担忧,急着想要按住了乐旬的手。
“折子梦?是水阴君。”乐旬闻言立马坐了起来,顺势避开了那人的手,脸色凝重。
折子梦,还有被压制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