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眼前一阵恍惚,手扶着门框,摸到斑驳的身高刻印才想起来,是自己长高了。
十年过去,他已经能平视师兄了。
“冰冰回来了?”李不疑转身,喜笑颜开,迎了上来。
他怎么就能表现得若无其事,像只离开了十天?
“不愧是冰冰,掌门该学的事,冰冰也学得会。”李不疑笑着称赞。
江雪定了定心神:“你去哪了?”
“去了江湖。”
“江湖哪里?”
“哪里都是江湖。”
怎么问,李不疑都有的答,拳头像打在棉花上。
“别说这些了,”李不疑的眼睛含着柔和的光:“我很高兴,看到你身体健康,功课顺利,听说,今天是你出师的日子。”
江雪点头“嗯”了一声,眼前的景象随着动作摇晃,努力让神智回归清醒,说道:“江湖比灵玦宗好吗?我就是从江湖来的,那里什么都没有……”
若是打不到鱼,就要饿一天肚子,载不到渡江客,就要为生计犯愁。遇上江洋大盗扫荡,几天都不能从栖身的芦苇丛中出去。
说着责怪的话,千言万语,又能如何?师兄已经回来了。
以及,他不可以再走。
李不疑的回应是往江雪嘴里塞桃酥,他照例带回了点心。
李不疑将桃酥比划到江雪脸上,这个动作要将距离拉得更近,早些年师弟没长开,离得近了,看清那张冷峻的脸,当真和剑一般锋锐,配上香甜松软还会掉渣的桃酥,连李不疑都觉出不妥了。
江雪现在太像,太像前世的那位剑神,可前世的那个师弟,他也是这样去相处的,为什么,会感觉不一样?
莫名忽然想起小祁说过的那句“及冠再说”,李不疑心跳漏了一拍,犹豫了一下,没往嘴里塞桃酥。
江雪闻到点心的香气,知道是师兄又要投喂自己,等了会没动静,歪头主动咬了一口桃酥:“好吃。”
说话时因为口齿不清磨去了锐气。
李不疑找回平静的心态,投喂师弟而已,有什么妥不妥的。
他伸手揩掉挂在师弟嘴角的碎渣,指间碰到嘴角,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
咬了还不算完,李不疑感到一阵濡湿掠过指腹,好像是……舌头。
李不疑整个人僵住了,放在平时,他大可以当做是师兄弟间的玩闹,刚才想到小祁那句“及冠再说”,再说什么……思路暂时没法拐回正常的轨道。
李不疑的手指颤了颤,故作镇定收回手指,说道:“冰冰,师兄是不能吃的。”
他在师弟唇角发现一丝晶亮的光泽,隐约能嗅到细微的酒气,“喝酒了?”
这就不奇怪了。
李不疑松了口气,扶江雪回床上躺着,蹑手蹑脚放下江雪,刚有离开的动作,手臂就被紧紧抓住。
师弟衣衫凌乱,脸颊绯红,看起来竟十分可爱,抓着自己的手臂说道:“师兄,江湖不好。回来,师兄。”
这样睡一晚,会感冒的。
李不疑垂头看着半梦半醒的师弟,一时放松了心神,轻声道:“我何尝不想一直陪你呢。”
过往的回忆在眼前闪现,前世的师弟安静地躺在他的身前,就像现在一样,只是再不会醒来。
江雪没有听清,问道:“什么?”
“没什么,”李不疑笑了笑,坐回床头,给江雪拉上被子:“当年要不是我出去闯江湖,冰冰还不认识我呢。”
确实如此,江雪拜入灵玦宗之前,就听过李不疑的名字,说书人称其风雨剑,传言此人使得一手惊天引雷搅风招雨的剑法,又是风又是雨,听上去就很厉害,江雪的故乡就是消失在这样的一片风雨中的。从那天起,瘦小的少年靠着打鱼摇船攒够路费,一路北上拜入灵玦宗。
这次,他想把剑,把风雨都握在自己手里。
江雪胡乱地把能想到的话全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我是不知还有这样一段因缘际会。”
喝醉的人讲故事前言不搭后语,也就李不疑听得懂了。
江雪讲完往事,也开始犯困,眼帘已经合上,他一直抓着李不疑的手,反复盖上的薄被一次又一次被掀开,整个人往李不疑怀里钻。
半梦半醒中,好像感觉到师兄的气息离自己非常近,在耳边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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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酒醒的时候,是在第二天。
祁南珠不请自来踹开房门,晃醒江雪,慌里慌张,语无伦次:“大师兄昨晚回来了、不是,大师兄昨晚打伤几位长老离开了,公开声称要叛门而出,听说最后是从你房间出来的,你知道什么吗……”
小祁说到一半,突然神色惊恐地盯着江雪的唇角看。
江雪摸了一下,破皮了,有什么问题吗?